“老林啊。”
林父刚到纺织厂，一个长年合作的老板就上门拜访。
两人认识多年，已经成了朋友。
他先放下专门淘来的好茶，看着林父欲言又止。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林父拍了李建明一巴掌，又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
“这也没变啊，有话直说！”
李建明叹了口气，道：“我看见苏向荣了。”
难怪他表情这么复杂。
因着两家的关系，苏向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林家夫妇为苏向荣花了多少心思，他全都看在眼里。
知道纺织厂的事，他说起苏向荣也觉得不是滋味。
“昨天从码头回来，我看见一个人像他，就多问了几句，说是在码头搬货，那身板瘦的……”
要是不犯糊涂，他现在还是林家的养子，纺织厂的“苏经理”。
“一步错，步步错啊。”
早先看着苏向荣还觉得稳重，现在看来，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父嘴上说着因果报应，送走李建明，还是往码头去。
离得还远，他就看见了苏向荣。
短短几个月不见，苏向荣瘦了太多，肩上扛着重重的麻袋，压得他直不起腰。
从他身上，林父甚至已经看不到从前的半分影子。
忽然，苏向荣好像察觉到什么，转身对上了林父的视线。
两人同时愣住。
苏向荣被身边的人一碰，连带着背上的麻袋一起摔在地上。
林父下意识上前两步，又停住。
良久，苏向荣过去跟工头说了几句，向林父走来。
“您怎么过来了？”
“有人说在这边看见你，我过来看看。”
“看我苟延残喘？”
苏向荣话里带刺，眼中满是讥讽。
林父没想到他还是这样，心觉这人无药可救，转身就走。
身后却蓦地响起一声略带哽咽的呼唤。
“爸……”
养育多年，林父从未听到苏向荣这么叫他。
此时两人恩断义绝，苏向荣怎么又叫得出口？
心潮翻涌，林父的双脚被死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向荣脚步拖沓，每走一步，林父都能听见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
是苏向荣留给他的，离开的倒计时。
林父心知肚明，却迈不开腿。
“爸。”
苏向荣停在他身后，又叫了一句。
“我可不是你爸，我是杀人凶手，不是要让我偿命吗？”
林父在脑海中回想着那天苏向荣说出的一字一句，心又一点点变冷。
“去年孟成义找到我，给我看了当年的‘证据’是他说您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我们一家。”
苏向荣低声说起来，直挺挺跪在林父面前。
“是我不辨是非，被人利用，险些将林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不为自己辩解半句，也没脸再见您跟阿姨。”
“可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当您是我父亲，你们教我养我，让我进纺织厂，桩桩件件都是在为我考虑，我不是人，竟然怀疑您跟阿姨。”
“今天能有幸再见，叫您一句‘爸’，我就没有遗憾了。”
说着，他重重朝林父磕了个头，起身就走。
林父被他刚才说的话震惊到，反应过来时，只看见苏向荣的背影挤进人群。
那些话……能信吗？
林父心中翻江倒海一般，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如今林母去照顾林素淼，他想找人商量都没人能说。
他一再告诫自己，苏向荣心狠手辣，一旦被蒙骗，就会再次踏入深渊。
可夜一深，苏向荣跪地说出的字字句句又出现在林父耳边。
一连几夜不得安眠，林父顶着黑眼圈去了霍家。
怕林素淼听见苏向荣的事影响心情，林父特意叫林母出来。
“……他就说了这些，你怎么看？”
林父把苏向荣说的话概括给林母，等她拿主意。
二楼阳台，林素淼坐在摇椅上，正好能看见大门外的两人。
“表情这么凝重，不会是纺织厂出事了吧？”
林素淼心下不安，惦记着等霍景恒回来问问。
然而一觉睡醒，林素淼把事情忘到了脑后。
等她发现林母之后每天都出门时，异样感再次涌上心头。
“妈。”
林素淼叫住要出门的林母。
“要是家里有事，你就回去吧，家里有杨嫂呢。”
两人就那么瞒天过海，也一直糊弄的霍母没发现什么，饮食上倒不用担心。
林母笑容僵硬，只道：“没什么事，你别多想，就是你爸嫌冷落他了，我去纺织厂待会儿。”
“爸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那您快去吧。”
林素淼嘟哝着调侃了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等她呼吸平稳，林母才放缓脚步出门。
关门声响起，林素淼睁眼，半点睡意也无，悄悄跟了上去。
若真是林家出事，霍景恒未必会实话告诉她，不如她亲自去看。
林素淼盘算着，始终跟林母保持半条街的距离。
直到她看见林父林母碰头，两人上了车。
稍一耽误，林素淼就找不见人了。
她索性去了林家，也不让人去叫，就往客定一坐，累了就躺下睡觉。
“咔——”
门开，霍景恒快步进来。
林家的阿姨知道林素淼怀孕，不敢真的不管她，悄悄给霍景恒公司打了电话。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妈呢？”
林素淼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霍景恒怀里。
“他们有事瞒着我，我跟出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跟丢了。”
霍景恒把人抱起来，才发觉林素淼身子有点凉，干脆让林素淼坐在他腿上。
“我让人去看看，也未必就是出事了，先放宽心，好吗？”
周身被暖意包裹，林素淼鼻尖一酸，眼泪就砸在霍景恒肩上。
霍景恒一下下轻抚她后背，清浅的呼吸落在林素淼耳边。
不知道过去多久，林素淼眼皮越来越沉，睡了过去。
林父很快就独自回来，看见客厅内两人，心跳都停了一瞬。
“景恒？你跟淼淼怎么回来了？”
“她忽然想回家，说心里烦，我就带她回来看看。”
事情还没结论，霍景恒替林素淼圆了个谎。
林父看林素淼睡着，示意霍景恒他先上楼换衣服。
阿姨煮的八宝粥，拌了两个小菜，林素淼难得有了胃口，吃的比在霍家还多些。
“看来是真想家了，杨嫂还以为她手艺退步了呢。”
霍景恒开口缓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