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二十。
天色灰暗，细密的雨丝斜斜落下，拍打在窗玻璃和屋檐上，发出持续不断的轻响。张砺站在二楼窗边，望着林带上方漂浮的薄雾，神情凝重。
“今天的天气不适合飞行。”王沐晴走上楼，手中拿着最新的气象模块数据，“云层低、风速不稳，无人机升空会有失控风险。”
张砺点头，关上窗户：“暂时搁置侦查。先把电力集中供应无人机和家用必要模块。”
他们走下楼，检查储电柜。屏幕上显示昨晚电量消耗偏高，连夜的阴天使太阳能充电几乎中断。
“阳光被压住了，剩下的只能勉强维持几个小时。”张砺说。
“维生设备、净水模块、通风……都不能停。”王沐晴快速调配电源，“暂时关闭非必要照明和厨房辅助加热。”
两人配合默契，迅速完成系统切换。屋内光线变得更暗了一些，但还能维持基本运行。
楼上传来一阵轻响。
辰宇醒了，抱着小熊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头发乱成一团，打着哈欠。
“下雨啦？”他小声问。
“嗯，今天不能飞无人机。”张砺蹲下帮他整理睡衣领子，“不过可以在家画画，等太阳出来。”
王沐晴端出提前泡好的热燕麦、鸡蛋和水果干，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边，雨声成为背景，构成片刻静谧的家庭时光。
吃过饭后，辰宇回到角落搭积木，张砺和王沐晴则回到书房，继续对话。
“家附近越来越不安稳了。”王沐晴打开地图界面，“除了感染者，我们已经接触过至少四股势力。”
张砺点头：“第一批，是那些带着轻型装甲和通讯设备的中介商。他们负责交换物资和武器，暂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行为隐秘，也不好判断。”
“第二股，是那个做实验的组织。”王沐晴补充，“他们疑似试图控制丧尸，或者说已经控制了一部分。我们还不清楚他们的动机。”
“第三是埃雷拉他们。他们是被实验组织袭击后逃出来的，自称要报仇。”张砺皱眉，“这股人情绪不稳定，但至少不是敌人。”
“还有最后那一支——北点小队。”王沐晴打开另一页笔记，“他们说自己来自避难所，但那些避难所后来没了。我们怀疑……是不是被实验组织摧毁了。”
张砺看着窗外的雨幕，语气低沉：“如果真是同一个幕后，那这个AI体，可能不是孤立存在。它也许跟那些实验者有关。”
他缓缓道：“我们已经不能再假设这里是安全区域，必须做好准备。无论是与AI体接触，还是和人类组织交锋。”
张砺说着，转身从书柜底层取出一个塑封文档袋，里面是他们之前准备的撤退计划。
“我们得重新启动北方撤退方案。”他将文档平铺在桌上，“去伊利诺伊州，按原计划。”
王沐晴点头，没有犹豫。
“现在局势比当时更不确定。与其被动等周围彻底失控，不如我们主动离开。”她翻开文档第一页，那是一张手绘标注密密麻麻的地图，标出了可能的路线、避开感染区的路径，以及各类补给点的标记。
“伊利诺伊州相对熟悉，我们在那儿读书、生活过。那里气温更低，如果病毒真的受温度影响，那边更容易生存。”
张砺沉声道：“等这场雨一停，我们就开始准备移动路径侦查。如果未来几天持续阴天，哪怕电量紧张，我们也得提早行动。”
他顿了顿，又道：“那个AI体……我们还要接触它吗？”
王沐晴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雨雾弥漫的林线尽头，沉默片刻后缓缓摇头。
“我觉得最好不要再主动接触它了。”她声音低缓却坚定，“我们对它了解得太少，它的反应逻辑和边界不清晰，贸然再靠近风险太大。”
“我们的目标是活着离开，不是解密它。”张砺点头，“伊利诺伊的路线，尽量从东线绕开它所在的区域，哪怕多绕几十公里。”
“那片区域，现在看更像某种实验核心，既然它不主动追击，我们就别再靠近。”
窗外雨声如帘，一道闪电在远方沉默地划过灰天，像是回应着他们终于做出的决定。
张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们那位邻居吗？就是之前我们跟他交换过物资的那家。”
王沐晴微微一愣：“约翰一家？”
“对，”张砺点点头，“上周有一天早晨，我好像看到约翰开着车带着家人离开了，后备厢塞得满满的，像是……出发了。”
“我们没再见过他们。”
“估计是撤了。”张砺轻声道，“物资紧张，又没有像我们一样做防御准备，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又说：“我现在用的这个对讲机，其实就是当初从约翰那里换的。那时候大家都在节省食物，我们用几包压缩饼干、一个小罐头和一瓶水换了这个。”
他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街道尽头，“希望他们安全吧。”
他的话音刚落，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王沐晴轻声问道：“我们今天还能做什么？”
张砺盯着窗外斜落的雨线，低声答道：“天气还在下，不适合出门，也不适合测试无人机。我们可以再检查一遍车辆状态，还有备用电池包的储能情况。”
他转身把笔记摊开在桌上，“趁现在，把路线上的可能威胁再梳理一遍。越是靠近州界，可能遇到的‘人类问题’就越复杂。”
“特别是那些掌握资源的组织。”王沐晴点头，“有些人是为了活下去，有些人……只是为了控制别人。”
张砺点头，“如果真要走，我们必须带得动，也带得稳。”
窗外雨势渐大，低空乌云像厚重的帷幕垂在屋檐上方。书房内，两人安静地摊开地图与工具箱，默契地为即将到来的迁徙，做最后的准备。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还有一个更难的问题——辰宇。
五岁的孩子，无法长时间徒步，不能暴露在强风雨或噪音环境中，一旦遇到紧急变动，也无法像大人一样迅速反应。
“我们得单独为他设计一整套应急策略。”张砺翻出一页空白笔记纸，“包括整理适合他的干粮包、备用衣物、简单的玩具分散注意力，还有能让他安静下来的耳罩。转移时，我们要有随身携带他的方式，比如儿童背带或者被单临时打结成的背负带。”
“还有心理。”王沐晴轻声说，“我们不能让他恐慌。他是我们带走的‘理由’，也是我们最大的弱点。”
窗外雨声依旧，沉沉不息。他们知道，前方再难，也必须确保那双小脚，能稳稳地踏上下一段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