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君山战场，残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
那柄暗沉的九幽弑神枪依旧斜插在破碎的阵眼巨坑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威压，枪身缠绕的寂灭之气使得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
天穹之上，云雾像被无形之手拨开，一道巍峨身影缓缓降临。
他周身笼罩在无尽皇道神光之中，面容模糊，唯有一双淡漠的眼眸，如高悬九天的日月，俯视着下方芸芸众生。
其威仪之盛，令得原本嘈杂的战场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过去。
天君昊宸，亲临。
他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不君山众人，掠过那些曾与他麾下将士厮杀了七日的各方仙神。
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主殿前方，那道孑然而立的素白身影上。
“明心，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执掌乾坤生杀予夺的威严。
“鸿宇不识时务，妄图逆天，已然伏诛。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做这无谓的牺牲么？”
“伏诛”二字，犹如两道九惊雷，落在所有不君山门人的心头。
白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剧烈一晃，手中的日落弓几乎脱手滑落。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冷峻的身影，那夜他离去时的话语犹在耳边……怎么会？
大师兄他……真的……不，不可能！
主殿前，明心仙君缓缓抬起头，素净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深邃如万古寒潭，倒映着天穹上那道神光缭绕的身影。
“昊宸。”
她看向天君眼神复杂，缓缓开口，“我从未想过，你我之间，会走到兵戎相见这一步。”
天君昊宸淡漠回应：“世事无常，今日局面非本君所愿，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明心，你与鸿宇，还有这不君山，存在本身，便是对天庭权威最大的挑衅。”
明心仙君眼中掠过深深的失望：“挑衅？我明心立道于此，只为传道授业，庇护一方生灵，从未有过觊觎你天君之位的心思。
这仙界定要唯你独尊，容不得半点异声么？”
“未有心思？”
天君昊宸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你明心仙君德高望重，一呼百应，这仙界暗中仰慕你听从你号令者，恐怕不比天庭少吧？
若非心存异志，何须聚拢如此势力，本君，不信。”
明心仙君沉默片刻，目光仿佛穿透了岁月长河：“你还记得否，当年仙魔大战，北冥防线将溃，是你我联手，于万丈魔潮中背靠背血战三日，方才稳住阵脚，护住了后方亿万生灵。
那时的你，胸怀坦荡，志在守护仙界安宁，而非今日这般……猜忌与权谋。”
天君昊宸周身的神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双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被那久远的记忆触动。
但仅仅是一瞬，那丝波动便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寒与讥讽。
“陈年旧事，提之何益？”
他语气转冷，“明心，你最大的弱点，便是这无谓的仁慈与优柔寡断，正是这所谓的‘善良’，害死了你身边太多人。
若非你当年在陨仙崖一意孤行，强行发动那玉石俱焚的禁术，玄玑、赤阳、碧落他们……又何至于尽数陨落，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无？”
这番话像是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揭开了明心仙君心中最深的伤疤。
她身形轻轻晃动一下，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那是她心底永恒的痛与悔恨，也是她此后漫长岁月中，不愿再轻易开启战端，不愿因自己决策再累及他人的根源所在。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软弱与追忆尽数化为坚定。
“是，我曾因抉择而付出惨痛代价，但正因见过牺牲，才更知何为守护。
昊宸，如今你倒行逆施，勾结魔物，屠戮同道，若我再因怯懦而退缩，因惧伤亡而放任，死去的将不仅仅是昔日故友，而是整个仙界的未来与希望。
今日，我不能再避，亦不会退！”
话音落下，她一步踏出，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素白的衣裙无风自舞，原本温和宁静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驾万物执掌法则的浩瀚神威。
悬浮于她头顶的溯洄镜光华大放，镜面流转，映照出无数光影碎片，仿佛承载着整个时空。
“冥顽不灵。”天君昊宸眼神彻底冰寒，他知道言语已无用。
他伸手虚握，插在下方巨坑中的九幽弑神枪发出一声欢愉的嗡鸣，化作一道乌光冲天而起，稳稳落入他掌中。
长枪在手，他周身皇道龙气与枪身寂灭法则完美融合，威势再涨，仿佛他本人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至尊，执掌生杀予夺。
两位站在仙界之巅的至强者，再无转圜余地。
“战！”明心仙君清喝一声，溯洄镜镜面光华凝聚，一道混沌神光，无声无息地射向天君。
天君昊宸不敢怠慢，弑神枪疾刺而出，枪尖一点幽暗绽放，迎向那道混沌神光。
“轰——！！！！！”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两道至强仙力碰撞的瞬间，那片区域的空间剧烈扭曲折叠，继而无声无息地湮灭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恐怖的仙气乱流从中席卷而出，吹得下方众人东倒西歪，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吐血倒飞。
这仅仅是开场第一招。
明心仙君指尖轻旋，溯洄镜悬浮身前，镜面水纹荡漾。
她左手虚按，镜中飞出一道灰蒙蒙的光束，所过之处空间泛起褶皱，反手将其推向对手。
天君昊宸不退反进，弑神枪尖抖出三点寒星，精准刺入光束。
“叮……”
枪尖与镜光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将那道光束震成漫天流萤。
他顺势旋身，枪杆横扫，引动北斗七星垂落七道星辉，化做锁链缠向明心仙君。
明心仙君未卜先知般侧移半步，回身看去原先立足处，已被星辉绞出道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