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八点，苏老步伐稳健，款步而来。
路过秘书间，朝里瞄了眼，登时挑眉轻笑，挥手示意。
“小秦，走，办公室聊。”
秦青川侧目望去。
又是大半年，再见苏老，仿佛又清瘦几分，就如昨晚见唐老爷子，岁月压不弯脊梁，却挤皱了皮肤。
“苏老，您好像又瘦了。”
“哈哈哈，你个臭小子，每次出差回来，都要提醒我又老了么？”
苏老笑得很洒脱，关心收下，却不在意。
二人走进办公室。
沙发落座，赵乐上茶，各自点了根华子。
苏老翘起二郎腿，面带春风。
“并轨彻底完成，预防措施到位，物价虽有波动，却没有出现闯关趋势。国企改制，有十五条方针作指导，有条不紊。合资建厂，四家车企打样，既是强心剂，又是教学典范......”
微微顿了顿，叹了口气。
“对熊方案不错，暗线有些激进，早前不是没人建议，只是未能通过。既是对毛熊的信任，又是维稳，却没想到，对方比想象中烂，倒是让你抓住了机会。”
说着，眼露赞许，语气似有不满。
“从提出双轨制，到鹏城试点，再到港岛抄底，最后辽东救火，你小子，可真是步步生莲，却也让我很头疼，有不少人想调你过去，还埋怨我用人保守，你怎么想的？”
秦青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您还不了解我么，现在干得挺好，没有办公室的勾心斗角，踏踏实实做事，既舒心又有成绩，而且我还年轻。”
说着，挑着眉，打趣一声。
“最最关键，我相信您，于公于私，您都不会亏待我。”
苏老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这份机灵劲，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秦青川一摊手，啧吧着嘴。
“也不尽然，远的不说，就拿这次合资来说，达众亚当卢卡斯，就对我有意见，只不过不敢说罢了。”
苏老忍不住伸手指着，摇头笑骂。
“你小子，甩去两个大嘴巴子，人家能保持面上和气，已经是顾全大局，还想怎样？”
说完，弹了弹烟灰，悠悠叹气。
“惦记你的人太多，我还是和你说说吧，要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并轨彻底完成，仍需半年，用于成效评估；国企改制，只有指导文件不够，各地情况不同，需要你进一步强化；辽东经济走廊，意义深远，不亚于港岛抄底，半年落地，半年观察，才符合考察流程。
如此一来，你今年再想进步，怕是没机会。”
秦青川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应该的嘛，试卷答完，监考老师总要批卷，再说了，我现在就位高权重，没几个月又要上台阶，别人不说，我自个也慌。”
“实职副处，正处待遇，位高权重个屁，少跟我装糊涂。”
苏老又是一句笑骂，温声继续。
“一年多时间，沉淀到明年夏天，等待成绩开花，顺便帮帮小张。你虽说在处内班子，却一直游离在外，七五草案、经开区规划、重大项目审批、跨部门协调，这些工作都能培养大局观。”
秦青川恭敬点头。
“明白，您老放心，我心态稳着呢。”
苏老将烟摁灭，捞起茶杯，喝了两口。
“嗯，治大国如烹小鲜，文火慢炖出好汤。
85年夏天，去县区历练历练，既是正处到副厅硬性规定，也是能力快速增长期。
宏观计划养格局，微观治理显能力。
县区一级，上，贯彻政策，中，协调周旋，下，服务群众。
真正的锻炼，就是要取得大家认可，从而推行想法，这其中的困难，你在鹏城经历，不过是浅尝辄止。
所谓博弈，争是第一步，和是第二步，争和自如才能游刃有余。
你能理解么？”
前世，秦青川再是销售精英，为官之道，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几年来，看似步步为营，实际多为提前布局，有人支持，才能顺风顺水。
真到了地方，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抽丝剥茧，可不见得轻松。
苏老时不时给上上课，虽说没有体系，却全是知识点。
“明白，之前更多的是扮演参谋，之后就如同古代战场，从军师到主将，协调人际关系，部门协作，都需要亲力亲为。”
说话间，起身，给苏老茶杯添水，又补了句。
“所以，您老卡着要求，让稳着来，是希望我下去，光环足够，履历扎实，更容易打开第一步？”
好学生，就是能听进去，还有思考，苏老大感欣慰。
“嗯，就是这个理，六科该放手放手吧，年前时间不赶趟，年后再跟着我去拜访......”
“好，我明白。”
......
又闲聊片刻，秦青川离开，径直前往张思敬办公室。
大半年前，梁栋调往六科任副科长，一直以来，倒是安分守己，姿态放得很低，兢兢业业协助王爱军工作。
所以，路过秘书间，见到了陌生小伙子。
正是张思敬新任秘书戴锦诚，也认出秦青川，忙不迭起身，迎上。
“秦处长，领导有交代，您要是过来，直接进去。”
秦青川驻足，给散了根烟。
“不用客气，来，抽根烟，你叫什么？”
戴锦诚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接住。
“多谢您，我叫戴锦诚，以后还望秦处长多多指点。”
秘书虽说被喻为‘第二首长’，大家尊重是一码事，如果不懂得自爱，也很难走远，除非受到偏爱，可又与分寸息息相关......
戴锦诚的态度，令人很舒服，至少给秦青川第一感观非常不错，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先进去吧。”
戴锦诚回身，将烟放在茶几，小步跟上。
“我给您沏茶。”
......
办公室。
张思敬正在看文件，听到声音，抬头望去，当即笑着打趣。
“小秦，你小子舍得回来了？”
说着，起身，绕过办公桌，抬手示意。
“来来来，坐下聊会。”
二人刚刚沙发落座，戴锦诚便上好茶，微微欠了欠身体，缓缓退出。
秦青川啧吧着嘴，轻挑眉梢，笑呵呵夸赞。
“张司长，您这位新秘书，看着不错啊。”
张思敬很是得意。
“那是，梁栋去六科之后，我自己照着你的样子选的，有眼力劲，做事能力比你当初差点。”
秦青川嘿嘿一笑，开了个玩笑。
“我说么，初接触感觉很舒服，原来是照镜子啊。”
“说镜子有些夸张，慢慢培养吧。”
张思敬说着，给扔了根烟，往前探了探身体，刻意压低了声音。
“小秦，总感觉苏老有大动作，最近，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上课次数变多，你刚才去报到，有没有和你透露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