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歹也是堂堂蒙古四大汗王之一，统领千军万马，今日却在这高台之上，当着这么多手下和外人的面，被一个南朝小子逼到如此境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要是传出去，他忽必烈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还如何在草原上立足？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台下龙武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面子？面子能比命重要吗？巴图的惨状还钉在柱子上呢！
自己这些亲卫，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结果呢？在那小子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忽必烈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嘴里发苦。
放人，他不甘心，这等于当众认怂；不放人，他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步巴图的后尘。
他甚至能感觉到龙武的目光似乎在他脖子上逡巡，带着一种掂量猎物的冷意。
就在忽必烈进退维谷，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急急地响了起来。
“大汗！大汗！”
忽必烈扭头一看，是潇湘子。
只见这位昔日里也算有几分高手风范的异人，此刻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正躬着身子，几乎要趴在高台的地面上。
“大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潇湘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谄媚和哀求，“这龙武……这龙武简直强的不是人！咱们犯不着跟他硬碰硬！先……先把人还给他，全当给他个面子，日后再图报复不迟啊！”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忽必烈的脸色，生怕这位主子一个想不开，真跟台下那煞神犟起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大汗您想，”潇湘子看忽必烈似乎有些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他说了今天不杀您，那就是还有得谈！先把眼前这关过去要紧！面子……面子哪有命重要？再说了，这小子如此凶悍，咱们暂避锋芒，也不算丢人，不算丢人！”
这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几乎溺水的忽必烈猛地喘上了一口气。对啊！暂避锋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心里的恐惧稍稍压过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马光佐和尹克西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大汗，潇湘子先生说得对！此人不可力敌，先稳住他！”
吕家那小子更是恨不得把潇湘子当成再生父母，拼命点头，嘴里呜呜着表示赞同。
忽必烈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再次看向台下的龙武，对方依旧站在那里，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好……” 忽必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干涩沙哑，“放……放人！”
他猛地一推，将手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人质推了出去。
那人质腿一软，直接瘫倒在高台边缘，瑟瑟发抖。
龙武身形微动，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高台边缘，单手拎起那瘫软的人质，如同提着一个布娃娃。
那人质连惊呼都发不出，只剩下细微的呜咽。
台上的忽必烈眼皮狂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看着龙武轻描淡写地将人质提起，又看着他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回地面，稳稳当当地将人质横放在马背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烟火气，却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忽必烈身侧的潇湘子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喘，额头刚刚消退的冷汗又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马光佐和尹克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恐惧和一丝侥幸——总算把这煞神的要求满足了。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高台边缘，卷起几片尘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武和他马背上的人质身上。
忽必烈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嘴唇发干。
他看着龙武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人质的姿势，确保其不会掉落，那份从容不迫，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他生怕龙武下一刻又改变主意，或者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巴图的尸体还在柱子上戳着，那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每一息时间都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煎熬。
终于，忽必烈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恐惧和焦躁，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切地催促道：“人……人你已经带走了！还不快快离开！”
他的声音在高台上显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他努力想维持一点大王的威严，但语气里的仓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现在只想让这个煞神立刻、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越远越好。
龙武闻言，并未立刻动作，甚至连看都没看急得快要跳脚的忽必烈。
他只是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马背上人质的状况，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几缕头发拨开，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而非刚刚从刀口下夺回的筹码。
这份旁若无人的从容，让高台上的忽必烈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他眼睁睁看着龙武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头剐过一刀。
那催促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身后的潇湘子等人更是屏息凝神，连吞咽口水都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惊扰了下面这位煞神。
终于，龙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高台上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忽必烈那张又青又白的脸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忽必烈，看来你也并非完全不识相。”龙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早这样配合，你那位勇士巴图，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提及巴图，忽必烈脸色又是一白，握着栏杆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强忍着怒火和恐惧，却不敢反驳。
龙武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我说话算话，既然你放了人，我自然不会再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