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跟在张成业身后，瞧见舅舅出门在外，与在家时颇为不同。
在家时，张成业是舒朗大气，和蔼亲人的舅舅。出门在外，身上竟多了许多江湖气。说话做事干净利落，与手下之人说话时，除了张全能询问两句，旁人只敢听着，叫怎么做便怎么做。
“好嘞，张爷您放心。”说着，那江掌柜的目光还从林岁安三人身上扫过。
“舅舅，这曹水镇可有什么好吃食?”
林岁安瞧见那江掌柜略带打量的眼神，目光淡淡扫过去。
她话音刚落，江掌柜便讪讪收回目光。
又忙笑着与林岁安道：“公子，在咱们曹水镇，能吃到曹州与亳州两地的特色吃食。如曹州的水煎包、蟹黄汤包、东明粉肚、焖肉面、耿饼、各类精细点心等。还有亳州的地锅鸡、鳖蒸羊、榧子豆腐、鹌鹑馉饳儿、鳜鱼羹等。”
“你这儿有的，都上上来，叫我外甥女好好尝尝。”
张成业一挥手，并未刻意隐藏林岁安的性别，爽快地叫掌柜的将曹水镇的特色吃食都上了。
“是，是，在下马上去安排。张爷、姑娘请稍等。”掌柜笑盈盈地去了。
林岁安带着兜儿和阿蛮去了二楼的上房。
即便是上房，条件也有些简陋。
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
不一会儿，客栈的婆子送了沐浴的热汤上来。
林岁安好生梳洗了一番，又叫兜儿和阿蛮去好好洗洗。
船上地方狭窄，又都是男子，也没有专门的沐浴间。她们只能提了热水到自己住的屋里，简单擦洗。
这样热的天气，隐隐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有股酸味儿。
林岁安换上干净的衣裙，将半干的头发简单挽起，便打算下楼。
整个客栈的院子里都堆满了货，大堂里加了好几个冰盆，坐着三十来个汉子。
这大热的天，众人也顾不得许多，许多人都打着赤膊。
林岁安走到楼梯口，便被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拦住。
“表姑娘，饭食已经好了，请随属下来。”
此人正是张成业的贴身护卫张全。
他原本是个乞丐，大冬日里快冻死时，张成业给了他一件衣裳，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为此，那时还没有名字，才十几岁的张全便默默跟在张成业身后。
张成业看他实在可怜，便将他捡了回去。
有次，张成业见他打架十分凶狠，便将他送去武馆习武。他天赋不错，身手也极好。
林岁安看着眼前的张全，忽然想到住在她庄子里的那些乞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张全这样的能人。
“劳烦带路。”林岁安扫了眼楼下，见大堂里的景象，也难怪舅舅会让张全在楼梯口拦着她。
“全哥，明日咱们便要走陆路，听说去曹州的路上有匪寇，可是真的？”
林岁安随着张全从二楼的游廊绕过去，旁边的屋子便是几间雅间。
“是有传言，不过表姑娘不必担忧。此回咱们一共有三个商队同行，共有百来十号人。”
说着，张全拍了拍腰间的佩刀。
“那些匪徒即便是瞧见了，咱们这么多人，又带着家伙什，那些匪徒也不敢动。”
他们在外跑商，什么风浪没见过。
张全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便有一条三四寸长的狰狞伤疤。藏在衣服里的大小伤痕，更不计其数。
“只是马车要坐三四日，表姑娘还得做好准备才是。”表姑娘瞧着可不像是能吃苦的模样。
“无事，都准备妥当了。”林岁安笑着道。
她可是宁愿少带些衣裳，都叫兜儿缝了个厚实的长垫子。
放在马车上，无论是睡，还是坐都成。
林岁安到时，张成业已经坐在桌边。
“安儿，来。”张成业招招手，又指了指满桌的佳肴。
林岁安早就吃够了船上那些简陋的饭食，瞧见这么一大桌佳肴，哪里还能忍得住。
次日，几人换乘了马车，走出曹水镇时，林岁安瞧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和与京都截然不同的风景，不由得有些雀跃。
只是才过去半日，她雀跃的心思便淡了个干净。
曹州道路平直，陆路比水路更好走。
只是这路再平，也是土路。马车走在上面，依旧会摇晃颠簸。只半日，她便受不住，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屁股痛。
到了晌午，大部队才寻了一处阴凉处停下来，生火造饭。
林岁安趴在垫子上，叫兜儿好好给她捶了捶腰腿，才缓过来些。
夜里赶到下一个镇上，好生歇息了一日，第二日，林岁安又生龙活虎起来。
马车闷热，她干脆坐到了马车外，与阿蛮并排坐在一起。
瞧着沿途的风景，嘴里不自觉哼起歌来。
她目光扫过骑着马的张成业和张全等人，若是她也会骑马，在这样的地方跑马，想来也是一件快事。
队伍渐渐驶入山间，两边的树木变得稀少了许多，树木都被砍了，改成了田地。
连着半山腰上，都没多少树木。
不远处，便能瞧见一处村庄，四周被田地围绕。
“这个村子，叫崖下村。我们有时赶路耽搁了，也在村中宿过两回。到了这儿，才算真正进入曹州府。”
张成业策马到了林岁安的马车旁，见林岁安瞧见旁边的村子，便与她道。
说着，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荒山。
“不过，那崖上，可住着土匪。约莫有六七十人，咱们打点过的，你不用怕。那些土匪在山上开了地，靠着商队的孝敬，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轻易不会下来。除此之外，便是前头约莫一日的路程，深山里还藏着一群绿林好汉，人数有多少，谁也不清楚。官府抓了好几次都没抓着，过了那处，便十分安全了。”
林岁安细细听着，往那崖上看了好几眼。
恍惚间，她好似瞧见有人影雌伏在山石间。
“别看。”张成业轻声道。
林岁安忙收回目光，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两分。
此处悄然路过，又行了一日，张成业说的那处匪患横行之地却未见丝毫匪徒。
她们平平安安地到了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