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奶奶走了,春天走的。
这位为国奉献半生的老革命,走的时候没有遭罪,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来这么早?”狗蛋娘难得没和苏母呛声。
苏母点点头,“一会儿不还有人要来吗?我来帮着打点打点。”
狗蛋娘眼眶通红,点点头,“麻烦你了,小菠萝。”
“红奶奶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儿,有啥麻烦不麻烦的?”
“一会儿还得麻烦致远开车去县里一趟,娘走得突然,好些东西没置办。”
“致远打电话问过狗蛋了,一会儿他接了他姐姐姐夫一家就顺带买回来了,这会儿该到了。”
狗蛋娘抬头,“曼华他们也来了?”
“来了,前天夜里收到消息就往这边赶了。”
“这大老远的...”
“村里这些孩子,谁没被红奶奶照拂过?当年,咱们这一辈,那些狗日的...谁没被红奶奶护过?要不是她,能有今天的望富村?都该来!”
狗蛋娘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娘她这么好的人,怎么只言半语都没留下一句就去了?”
苏母拍拍她,“证明老人家没有遗憾。”
俩人正说了,那头苏致远一家和苏曼华一家就进来了。
苏曼华一家除了俩个小的,都红着眼眶。
“去,给你红奶奶磕头。”
向雪带头,率先一步跪在了棉垫上,头磕在水泥地上,扎扎实实的。
接着就是陈徜洋和向远方,三人都一脸悲痛。
唐兜兜和唐稳稳也懵懵懂懂的跟着跪下,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嗑了下去。
狗蛋把孩子们扶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向雪红着眼眶看着遗照上威严的老太太,当年,她已经记事了,这位老人家对她和向远方的照拂,她记得清清楚楚。
“解放军的孩子,不能受委屈!”
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前年,她的升学宴红奶奶都还拉着她的手夸她,难得的慈祥,怎么今年就...
几个孩子退到一边,让舅舅一家上前。
“云舟,跪下。”
苏云舟,是苏致远的大儿子,已经两岁了。
小家伙长得像苏母,浓眉大眼的,懵懂的跪下去。
连以荷也擦擦眼泪跪下,狗蛋娘连忙上前搀扶她,“你还怀着孕呢!不用跪。”
连以荷抬头,“没事儿婶子,月份还小,我想给红奶奶嗑个头。”
狗蛋娘又抹了把泪退到旁边,看着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嗑了个头。
已经三年级的唐兜兜伸手晃晃向雪,“大姐,死了就没有了吗?”
向雪低头,轻轻捏住唐兜兜的小手,“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唐兜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回头看了眼遗照,“我好像,记得这个奶奶。”
唐稳稳也扭头看了看。
陈徜洋吸吸鼻子,“你俩小时候没少跑来红奶奶家撒泼。”
已经高中的陈徜洋蹿到了一米八,不同于旁边清瘦的向远方,他要瓷实些,长开的少年格外俊朗,眉眼间满是外散的乖戾气息。
他依旧留着寸头,去年想赶时髦留个长发来着,被苏曼华一脚踹飞了名为潮流的理想。
向远方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一半的眉眼,瘦得跟个纸片人一样,他弯腰抱起唐稳稳,“今天不许顽皮,听见了吗?”
唐稳稳点点头,“好。”
陈徜洋扭头,“你不把你那刘海抓起来,一会儿外婆看见准说你。”
向远方点点头,一会儿就梳到一边去。
他不像陈徜洋,一整个花蝴蝶,在学校里左右逢源的。
他这张脸,真的给他带来了太多烦恼,他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不想着学习,净想着早恋了,一个个的,赶也赶不走。
留这个刘海,纯是挡脸用的。
苏曼华给他置办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好看的衣裳,他一件不穿,天天穿校服,这要再打扮打扮,还有清净日子吗?
“小羊!”
“诶!舅舅。”
“来带着云舟,别让他乱跑,我和你舅妈去帮忙写薄子去!”
陈徜洋点头,走过去把苏云舟抱起来。
“想哥哥没?”
“想~”小小的男孩儿格外粘人,因为他的教育问题连老插手了,所以苏母想惯也没机会,特讨喜一小男孩。
陈徜洋笑笑,“走,和哥哥回家接高爷爷去。”
高老彻底在望富村安家了,县城的房子钥匙都给了苏致远,让他和连以荷住,小两口在县里上班,有时来去不方便,苏致远也不跟他客气,收拾收拾就搬进去了。
连老开始还只是偶尔来村里小住几天,自从苏云舟出生后,基本就是常住了。
俩个老家伙这下可有伴儿了,且臭味相投,整天为了金庸的武侠小说吵的不可开交。
高老不讲理,连老最爱讲理,经常被高云深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云舟来了?”
“曾爷爷~高爷爷~”
陈徜洋放下孩子,“高爷爷,曾爷爷,舅舅让收拾收拾过去了,热闹些送红奶奶走。”
高云深点点头,“走吧!”
连老也牵起苏云舟的手,“走。”他看了眼陈徜洋,“又长个了?”
“曾爷爷,才半年不见,哪就这么快了。”
连老笑笑,“才半年不见,你如今瞧着倒是像个大人了。”
高云深回头,“对了,马邦国那小子昨天来了,让你回来了去喊他。”
陈徜洋点点头,“好,我马上去,高爷爷,你俩看着些云舟,别让他瞎跑。”
“我还用你吩咐?”
陈徜洋笑着走了。
马邦国去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大专都差点,正闲赋在家呢。
“张鹏呢?”
马邦国回头锁门,“他来干啥?他又不认识红奶奶了,再说了,他今年就要高考了,学习任务紧,我爸让我少去烦他。”
陈徜洋点点头。
马邦国瘦了很多,一米八几的个头,不到一百六十斤,别说,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那边人多不?”
“红奶奶去世了,十里八村都来了,县里也来人了,肯定多。”
“那我晚上再去磕头。”马邦国说着就要转身。
“你干啥?你害臊啊?”
“肯定又要蛐蛐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