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兴听到这番话，神色也冰冷了起来，他缓缓转身，眼中尽是对这个儿子的失望。
三个儿子，就只有唐河一个人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他能不骄傲吗？
一直以来，唐河都是他的骄傲。
可这份骄傲，在唐河第一次收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变味了。
在唐修第二次抵达唐家宅院的时候，他的这份骄傲就像是镜花水月般，被唐修用一根很细的银针戳破了。
他并不想对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但对唐河的失望是实打实的存在。
“资源？资源有什么用？嗯？如果人不在了，你口中所谓的资源还有吗？”唐中兴语气复杂。
唐河起身，那双眼睛和唐中兴对视，语气平淡。
“西江唐家的资源，只不过是四九城唐家施舍的一点资源，如果有一天四九城唐家觉得我们没有了利用价值，没有了政治价值，那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我们！”
“而那时候，我们是什么？我们不过像是一条狗被他们随手丢弃在路边！到那时，以前眼红过我们的人就会落井下石，他们下手，我们的下场是什么？”
“我所做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整个西江唐家！哪怕是我被抓了，我留下的这些资源也足以堆出来一位省部级副职，只有到了省级这个层面才能护住唐家！”
“这世界上最傻的做法就是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我们不能将希望放在四九城那点可怜的施舍上面！”
“爸！这是我的决定！”
唐河的声音虽然平淡，可是他的话语却是那样的坚定！
在唐河的眼中就是这样的。
他们和四九城唐家的关系这些年已经降至冰点了，尤其是这些年四九城唐家早就没有给他们任何资源了！
唐河自认为他这些年的事情都是为了唐家，他早就想到了自己肯定会进去！
但是问题在于，一旦他进去了，所有的资源肯定也会消散一空，而他能做的，就是现在在位的时候多留下一一些人情，资源等等！
“资源资源，你在意这么多资源干什么？”
唐中兴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里的水纹一圈圈碎裂。
“当初啊，我在祖祠种下梧桐树的时候，你正踮着脚往树根处培土。”
“知道梧桐为什么能活百年吗？”
“它把根系扎在见不得光的地底，却把枝叶伸向青天白日。可你要是把整棵树都泡在染缸里...”
唐中兴从袖中抖落半块发黑的树根：“烂了芯的木头，雷劈下来都嫌脏。”
唐中兴坐了下来，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他看着这个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微微一叹。
“体制就像旋转门，外面贴着清正廉洁的烫金字，转进去才知道要拿血肉当润滑剂。”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照亮老人鬓角新添的霜色。
他想起半年前省纪委来人调查时，那个年轻科员制服第二颗纽扣总是系不上，后来他才知道，那颗纽扣是某位领导侄子的投名状。
“当年母亲病重，本家连救护车都不愿派。”
唐河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苦涩：“从那天起我就明白，在权力生态链里，不做捕食者就会变成腐肉。”
唐中兴微微一愣，他神色更加复杂了，嘴角带着苦笑：“就因为这件事情吗？”
唐河没说话，他站在原地，看着唐中兴。
“你看见深渊里的金币，却忘了俯身时自己的倒影也在里面扭曲。”
“当年的事情有很多内幕，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四九城唐家当年投入了很多资源，只是...你母亲并未坚持到医院。”
“当初调动了民航飞机，顶尖的医疗团队，交通，公安等力量，可...你母亲刚到机场，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救护车的速度就只有那么快，所以最后是我们车去的机场，所以这才你知道的真相！”
轰！
一道雷霆忽然落在头顶，唐河瞬间被击中，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退后了两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唐中兴，声音中有些颤抖：“爸...这...这是真的？”
他一直相信自己看见的事情，这也是唐中兴一直教自己的事情，可现在却告诉他，他相信的事情是假的！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信念...似乎完全在这时候崩塌了！！
唐中兴低垂着眼眸，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反而是转头开口苦涩的说道：“知道为什么貔貅能镇宅吗？因为它只进不出，最后被自己的贪欲胀破了金身。”
唐河西装裤管撞翻了青瓷茶盏，飞溅的碎片在他手背割出细痕。
血珠滚落时，他忽然想起去年中秋宴上，某个老板塞来的青花梅瓶也是这样碎在脚边，当时自己嫌晦气，却不知命运早已在此埋下谶语！
“所以这些年...”
他指尖抠进雕花窗棂的裂缝，木刺扎进指甲盖也不觉得疼：“我像个疯子似的往深渊里跳，其实连仇人都找错了？”
唐中兴的拐杖在地砖上划出凌乱轨迹，像极了三十年前在产房外踱步的脚印。
唐中兴的悔意凝在喉头，化作腥甜的铁锈味。
他摸索着檀木盒里泛黄的x光片，那是妻子最后的影像。
唐中兴的悔在三十年沉默里发酵成苦酒，唐河的恨在错位真相中扭曲成利刃。
此刻两代人隔着满地狼藉对望，终于看清那些被权力异化的岁月里，他们弄丢的何止是清白的灵魂。
最后啊，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悔恨的起身，最终化作一声无声无息的叹息。
“我们都在仇恨的迷宫里替对方挖好了坟墓。贪欲是祖传的绝症，发作时总以为是救命的良药。”
看着唐河那双有些无助的眼神，仿佛刺进心口的大刀，鲜血淋漓！
“孩子，自首吧。这些年错的太多了。”
“真相来得太迟的时候，连悔恨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唐河沉默着：“爸，已经太迟了，我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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