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杨柳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虽然此刻跳得有些快，有些乱。
“贺寒……”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别说傻话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怕拖累我。”
“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真把我推开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也不会快乐。”
“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就是要一起扛事，一起渡难关。”
“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
“贺姨病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治。”
“天塌下来，有我陪你一起顶着。”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以后有多难，我杨柳，都陪着你。”
她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这些话，刻进他的骨子里。
贺寒僵硬的身体，在她一遍遍的诉说中，在她温暖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
他终于抬起手臂，紧紧地回抱住她。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那份独有的、让他心安的气息。
“柳儿……”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只喊了她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个紧得令人窒息的拥抱。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在冰冷的楼梯间里，汲取着彼此的温暖和力量。
过了好一会儿，杨柳才轻轻推开他一点。
她抬手，用指腹擦去他眼角残留的湿意。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她心疼地开口：“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等贺姨情况稳定一点，我们就带她去京市。”
“京市医疗条件好，肯定有办法的。”
她语气笃定，仿佛去京市治病，就像是去赶个集那么简单。
“可是，去京市……”他刚燃起一点希望，又被残酷的现实拉了回来，“我没有那么多钱了。”
杨柳沉思片刻……
“寒哥，我听人说，这几年好像政策要变了，对个体户好像要放开一些。”
“咱们村后面那片荒山，不是一直空着吗？”
“你说，咱们要是把它承包下来，办个养殖场，养鸡养鸭养猪什么的，怎么样？”
她知道未来几年的政策走向，知道养殖业在未来几年会迎来一个爆发期。
贺寒皱起了眉头。
“柳儿，”
“我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连给娘后续治疗的钱，都不知道在哪里。
更别说办什么养殖场了。
杨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
杨柳再次开口，“走吧，我们回病房去，盈儿一个人该害怕了。”
贺寒点了点头，
两人回了病房。
这一夜，贺寒坐在椅子上没怎么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贺寒终于撑不住了，不知不觉就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个噩梦，他猛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天已经大亮。
他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并没有看到。
贺寒心里莫名一慌。
他看向贺盈，问道：“看到柳儿了吗？”
贺盈茫然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没看见啊……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贺寒皱了皱眉头，柳儿该不会是走了吧？
一整天，贺寒都守在病房里。
喂水，擦身，处理各种琐事。
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贺盈看着哥哥沉默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发慌。
“哥，柳儿姐姐……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
贺寒手底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绝。
“盈儿，以后别去找她了，我们家这种情况……”
“不去找谁啊？”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病房门口传来。
贺寒猛地抬头。
贺盈也唰地转过身。
杨柳就站在门口。
她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似乎是饭盒。
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贺寒。
看到杨柳的那一刻，贺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涨。
可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无措和愧疚。
杨柳迈步走了进来。
她将手里的网兜直接塞到了贺盈怀里。
“给，刚打的饭，还热乎着，快吃吧。”
饭菜的香味瞬间飘散开来，有肉有菜，比贺寒打回来的丰盛多了。
贺盈愣愣地抱着饭盒，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柳没再理会她，径直走到贺寒面前。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失望，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贺寒，你是不是又以为我跑了？”
贺寒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她没再追问，而是将手里那个小布包，直接塞到了贺寒怀里。
“拿着。”
贺寒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布包的口子没系紧，露出了里面一沓钞票。
全是崭新的大团结！
他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杨柳，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么多钱？！你哪儿来的？！”
杨柳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把首饰卖了。”
他送她的那对金耳环，还有她娘留给她的一些旧首饰，凑起来，换了这些钱。
听到杨柳这么说。
贺寒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些首饰，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念想！
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她竟然……为了给他娘治病，把它们都卖了？！
他怎么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柳儿……”
贺寒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杨柳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还有那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心疼模样，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脸颊，指尖带着安抚的暖意。
“寒哥，钱没了可以再挣，首饰没了，以后也可以再买。”
“贺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是治病的机会。”
“那些东西跟贺姨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身外之物，哪有活生生的人重要。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放在心尖上男人的母亲。
贺寒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长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揉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