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播放着三维高清画面，是放大十倍的手术影像。一颗葡萄被切开一个小口，取出种子，随即又被缝合，几个步骤无缝衔接，整个过程瞬间完成。
乔杨正操纵着这台拥有四条机械臂的手术机器人，而褚峰与秦归则站在机械臂前，观看实时操作。
乔杨边操作边给大家讲解着：“机械臂具有腕关节，有七个自由度，在操作的时候就像人手一样灵活，可以主动过滤掉人手的不稳定因素……”
乔杨说着，这才注意到秦归竟也来参观这台机器人，便主动跟他打了招呼。而此刻秦归眉头紧皱，显然有心事。
“刚才的操作您没看到，我重新来一遍？”
秦归朝乔杨摆了摆手：“没事儿，你们继续。这个在临床上应用的多吗？”
褚峰回答：“手术机器人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在临床上也运用很多年了。”
乔杨见褚锋如此波澜不惊，笑着补充：“如果只是现场手术，当然没什么稀奇。”
乔杨说罢向设备人员点点头，设备人员调整，再次启动机器，乔杨在控台前操作起来，但手术间的机械手臂却没有动作。褚峰秦归觉得奇怪，乔杨示意二人看屏幕，只见屏幕上四只机械手臂正在雕刻一只椰子壳。褚峰秦归二人看向乔杨，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们看这是哪儿？”
褚峰秦归二人再朝屏幕望去，就见机械臂托着雕好的椰子壳，背景一个横幅写着“普朗克机器人海南技术中心”。
秦归诧异询问：“难道是远程连接到海南了？”
乔杨笑着点头：“没错。这个升级版靠的是 5G，也就是说，彻底消除地域限制，做到一接多，举个例子，您坐在这儿操作，就能给同时给南至海南、北至哈尔滨的病患做手术。”
褚峰听闻面露惊喜：“这种概念一直都有，但真正能运用的还是头一次见。如果能投入临床治疗，就是一次技术革命啊。”
秦归也很赞同：“对学界来说确实是的，但对医院来说，投入太大，一次远程治疗就要超过异地就医的费用了，需求可能不会太多，算下来成本风险太高了。”
乔杨跳下操作台道，望向秦归：“风险当然高，这种前沿技术可不是每个医院都有实力拿下的，要不是有褚老压阵人家还不放心呢。新技术是未来的必然趋势，现在都跑步进入AI 时代了，这就是格慕的机遇，能不能把握，就看您了。”
说罢乔杨对褚峰眨眨眼，褚峰憋笑，站在一旁看秦归好戏。
秦归沉默半响，这才缓缓点头：“那我有一个条件。”
院长竞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格慕医院的每个角落，医护们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起了这事。走廊中，护士珍珍和叔洋推着治疗用具朝护士站走去。
叔洋跟珍珍八卦起来：“听说了没，院长要竞选了。”
“又不是学生还要竞选？还不是老板们意见不统一呗。”珍珍撇了撇嘴。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这个说看医生业绩，那个还要看行业影响力。”
“定这么多标准？这种事儿不都是走个过场嘛，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明摆着不想让老板娘上位呗。”
叔洋刚说完，扭头就见周静雯朝她二人走来，顿时噤声。
治疗室中，布帘隔出了几个空间。
其中一间，帘子掀开，董劲松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旁边医助手上捧着托盘过来，里面是治疗的针剂。董劲松拿笔在客人脸上需要注射的位置不停点画。
一旁的医助见状开口奉承董劲松：“看了您新发表的文章真是受益匪浅。”
客人也在一旁帮腔：“我提前三个月都约不上，您还有时间做研究。都不睡觉的吗董主任？”
“下个月就得叫董院了。”医助笑着望向客人。
董劲松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嗨，唐总非要推我，我说我搞好专业就行了，管理的事儿我也没兴趣。你也知道唐总那人，决定了的事儿谁也说不动，又说什么医院交给我才放心，那我也不能不懂事儿啊是不是？”
客人笑道：“提前恭喜了，到时候可不能给我涨价哦。”
与此同时，布帘另一侧露出一个医生的头巾。
董劲松边给客人注射，边轻轻笑了笑：“好，放松。当院长有什么好啊？压力大啊，得拿出真本事，销售额要是排不上前三我也没那脸去争。”
医助也顺着董劲松的话，拍起了他的马屁：“论行业影响力，论业绩，您说第二医院谁敢说第一啊？”
“疼吗？坚持一下。”董劲松放缓了手上注射的动作，“咱们都是卖苦力，一针一针干出来的。不像那谁，做做采访、跟老公撒撒娇就能上位呢。”
董劲松说着跟医助相视一笑，岂料他刚拔出针，突然间隔壁的布帘拉开，对面的头巾正是周静雯，刚做完微针治疗，此刻病人正敷着面膜躺着。
医助脸色大变，慌乱间碰翻了托盘。
周静雯却仿若没听到刚刚董劲松和医助的谈话一般，笑着望向董劲松：“您那文章我拜读了，回头院里组织讨论会，您多注意身体，觉还是得睡啊。”
说罢周静雯云淡风轻走了，留董劲松尴尬地瞪了一眼医助。
轻轻敲了敲门，还不等门里的人应声，秦归便推门走进了办公室。此刻周静雯正戴着眼罩、开着蒸汽薰香，半躺在沙发上休息。秦归也不知她睡没睡，只得轻手轻脚，将外卖放桌上，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关掉。
周静雯忽然开口道：“纸。”
秦归赶紧抽纸，垫在外卖盒下面，但外卖盒下的油已渗出，粘在了桌上，秦归一脸懊恼，又抽几张，将油擦掉。
秦归讨好望向周静雯：“一上午连轴转开会，饭都没来得及吃，一起吃点儿吧？”
“我在手术室吃过了。”周静雯说罢顺手从抽屉里拿出金属筷子，递给秦归，眼罩都没摘。
正在拆一次性筷子的秦归讪讪接过，想了想，凑近周静雯询问道：“还在生我的气呢？”
周静雯不答，却扭动香薰机，机器中咕嘟咕嘟冒出浓浓水雾。
秦归扒拉扒拉菜，吃了两口，又将筷子放下，望向周静雯；“其实这几天我也挺煎熬的，认识七八年，结婚五年，现在才意识到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回想这么多年，你去德国之前的生活，咱们每次提起来，都没聊下去，我早该意识到……”
秦归说着又看一眼周静雯，见她没动作，顿了顿再次开口：“我跟褚老聊过了，这个事情也是他心里很大的遗憾。我明白你心里肯定也有痛苦，但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有我，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家人就是要互相支持。”
沉默半响后，周静雯摘下眼罩，也从抽屉里拿了双筷子，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询问秦归：“今天什么菜啊？手术室你们跟乔杨说什么呢？”
秦归见周静雯并不想多提往事，想了想，缓缓开口：“格慕从一间毛坯楼到今天，是咱俩一手一脚创办起来的。为了几万块钱的月租死气白赖磨了半个月。抢最便宜的红眼航班全中国飞，低声下气去求医生来坐镇。这屋的油漆，还是我们一起刷的，你对格慕的付出没人比我更清楚。”
周静雯平静放下筷子，说道：“直接说但是吧。”
“褚老和我都觉得，院长还是乔杨当比较好。”
周静雯也没有生气，淡淡道：“理解。但我也说了，我会全力争取院长，希望你能支持我。”
秦归被噎，琢磨该怎么跟周静雯开口，但却又被周静雯抢了先。
“家人不就是要互相支持吗？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我这种有前科的人就不配当院长？”
秦归叹了口气：“你是老板，不管谁做院长，你的地位永远不会变，根本没必要去争这个权利。”
秦归这话戳进了周静雯的心窝，她冷笑望向秦归：“你就这么看我？争权利？”
“我是在保护你。你想想，那些资料为什么会突然寄给我？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周静雯皱眉说道：“那更需要你的支持啊。再说，我跟乔杨聊过，她支持我当院长。你跟褚老打错算盘了。”
秦归突然沉默起来，周静雯意识到不对，紧紧盯了秦归半晌，这才缓缓询问：
“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