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像被塞进了装满铅块的麻袋里。
他能清晰感觉到睫毛上凝着的血珠正在缓慢坠落，每一滴都重若千钧，坠到脸颊时竟疼得他倒抽冷气——这哪是时间凝固？
分明是有人把他们的动作都扯成了慢镜头，连呼吸都成了需要咬牙坚持的苦役。
\"师...兄...\"剑痴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像被揉皱的纸团，带着破碎的颤音。
少年的手指抠着他的衣袖，每一下用力都要耗去三息时间。
林九歌低头，看见少年眼底的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额角青筋鼓成青虫，显然在拼命对抗这诡异的禁锢。
正义使者半跪在五步外，金纹法衣上的灵光已经褪成灰白。
他那柄青锋剑插在腐叶堆里，剑身正以极慢的速度往下陷，每寸都像在切割钢铁。
老修士的喉结动了动，嘴唇开合数次才挤出几个字：\"这...是冥河封灵术。
古籍...古籍里说过，上古魔修用活人生祭，把魂魄炼进符文里，能制造出困杀仙人的...琥珀空间。\"
林九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血液正以蜗牛般的速度渗出来，在掌心里积成小红点。
识海里暗月令的嗡鸣突然变了调子，像是某种警报。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在废墟里翻到的半本《幽冥符录》——上面记载过，冥河封灵术的关键在于\"共鸣\"，符文里封着的生魂会和被困者的生机产生共振，越挣扎，禁锢越紧。
\"别硬扛。\"他咬着牙，声音像砂纸摩擦，\"把灵气收进丹田，假装...假装生机断绝。\"
剑痴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听懂了。
少年立刻放松身体，连睫毛都不再颤动，活像具突然断气的尸体。
正义使者反应更快，金纹法衣\"唰\"地褪去最后一丝光，整个人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压成了蚊鸣。
禁锢的压力果然轻了些。
林九歌能活动的幅度大了几分，他迅速转动眼珠，扫过四周——腐叶堆里埋着半截青铜灯台，灯油凝固成琥珀色；血池表面的波纹冻成了冰棱状的晶体，里面还卡着半截鬼面的指甲；最关键的是，那半本古籍正悬浮在三人头顶，书页被无形之力翻开，露出画着十二枚冥河令的那一页。
\"原来如此。\"林九歌的嘴角扯出一道极淡的笑。
他早该想到，鬼面说的\"最想知道的答案\"，就藏在这被禁锢的空间里。
之前在血池边捡到的半本古籍，还有储物戒里苏夜白送的辟毒丹，此刻都在释放微光——辟毒丹上的丹纹正和古籍页脚的暗纹重叠，形成一个完整的六芒星。
他调动识海里的暗月令。
这枚黑玉令自从认主后就没安分过，此刻突然剧烈震颤，在识海深处掀起一阵灵气风暴。
林九歌顺着那股力量往下探，竟摸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那是古籍里记载的\"规则之力\"，只有真正的神器才能掌握的，能干涉天地法则的力量。
\"老郑，小剑。\"他低喝一声，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利落，\"帮我护法。\"
正义使者立刻撑起半片身子，枯瘦的手掌按在地面。
金纹法衣虽然暗了，但他掌心的金色纹路突然亮起，在三人周围布下一道透明屏障。
剑痴咬碎舌尖，鲜血喷在断剑残骸上，碎剑竟发出龙吟般的轻鸣，悬浮在三人头顶，组成剑阵。
林九歌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灵气灌入储物戒。
苏夜白送的辟毒丹\"嗡\"地飞了出来，丹身上的青纹流转如活物；暗月令也从识海钻出，悬浮在他眉心，黑玉表面浮现出古老的咒文。
两枚宝物同时亮起，竟在他面前交织出一张光网，和困住他们的符网形成微妙的共鸣。
\"原来这符网是用生魂怨气织的。\"林九歌的眼睛亮了，\"辟毒丹是千年药灵所炼，自带生机；暗月令是魔门圣物，专克阴邪。
两者共鸣，刚好能撕开这张怨气网！\"
他指尖快速结印，灵气如江河倒灌般涌进光网。
辟毒丹的青光和暗月令的黑光开始纠缠，像两条绞在一起的灵蛇，朝着困住他们的符网撞去。
原本凝固的空间突然泛起涟漪，符网的三色光罩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给我破！\"林九歌暴喝一声，双掌猛地推出。
光网瞬间暴涨十倍，撞在符网上的刹那，整个空间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腐叶\"唰\"地落回地面，血池的波纹重新翻涌，鬼面的笑纹终于动了——他猛地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剑痴的断剑\"叮\"地坠地，少年立刻弹起来，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剑胚开始重铸；正义使者的金纹法衣重新亮起，青锋剑自动飞回他掌心，剑鸣如雷。
林九歌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目光锁定在血池深处——那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气，正朝着地下钻去。
\"追！\"他甩出一道火符，在地面烧出一条火线。
三人顺着火线狂奔，腐叶在脚下发出脆响，血池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跑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的岩壁突然裂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穴。
洞顶垂着钟乳石，每根都泛着幽蓝的光，照得地面的符文清晰可见。
\"魔阵！\"正义使者的声音里带着震惊。
洞穴中央是一座直径十丈的圆形阵法，阵眼处嵌着一块黑水晶，表面浮着十二道血纹，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冥河令形状。
黑水晶不断吞吐着黑气，每吞吐一次，洞穴四壁的符文就亮上几分。
林九歌眯起眼。
他能感觉到，这黑水晶里封印着无数怨魂，他们的哭嚎声正透过水晶传出来，像无数根细针扎着耳膜。
更关键的是，水晶表面的血纹和他储物戒里的辟毒丹、暗月令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这哪里是普通的魔阵？
分明是用来融合神器力量的祭坛！
\"师兄，这水晶在吸我的剑气！\"剑痴突然惊呼。
少年手中的剑胚正在融化，银色的剑液顺着指缝往下滴，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抽走。
正义使者的青锋剑也在震颤，金纹法衣上的灵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
\"这是引灵阵。\"林九歌的声音冷得像冰，\"它在吸收我们身上的灵气，用来激活水晶里的封印。
老郑，小剑，退后！\"
他取出九曜剑。
这柄曾被抽干灵气的仙剑此刻竟发出嗡鸣，剑身上的星纹重新亮起，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林九歌运转全身灵气，九曜剑突然暴涨三尺，剑刃上凝聚起一轮明月般的光团——那是他之前在秘境签到获得的\"星陨诀\"，能引动星辰之力的杀招。
\"去！\"他挥剑斩出。
光团如流星般撞向黑水晶，在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白光。
黑水晶表面的血纹剧烈震动，竟泛起层层涟漪，将光团的力量卸去大半。
林九歌心下微沉，正要再补一剑，却见黑水晶突然发出\"咔\"的轻响——表面的血纹开始流动，像十二道活过来的血蛇，顺着阵纹爬向洞穴四壁。
\"不好！\"正义使者突然拔高声音，\"这是魔阵启动的前兆！\"
林九歌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洞穴四壁的符文全部亮了起来，红光顺着岩壁爬向洞顶，在头顶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血网。
黑水晶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原本幽蓝的钟乳石开始渗出黑血，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就在三人后退的刹那，黑水晶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一线暗红的光从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舔了舔空气。
林九歌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他终于明白鬼面说的\"最想知道的答案\"是什么了。
这冥河之牢里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仙界的...
\"退！\"他一把拽住剑痴的后领，拉着正义使者往洞外狂奔。
但已经来不及了。
黑水晶的裂缝越来越大，暗红的光如潮水般涌出，将整个洞穴染成血色。
林九歌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在他们冲出洞穴的瞬间，洞顶的血网突然落下。
林九歌回头瞥了一眼，正看见黑水晶彻底裂开，里面滚出一颗血色珠子——那珠子表面浮着无数张人脸，每张都和他记忆里灭门惨案的凶手有七分相似。
\"这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洞穴深处，传来鬼面的笑声。
这次的笑声不再阴恻恻，反而带着几分癫狂：\"林九歌，好好看看吧！
这才是你要找的真相——\"
话音未落，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
三人被震得摔在地上，抬头时，只见洞穴入口处的岩壁正在闭合，将他们和那血色珠子隔绝开来。
而在岩壁完全合拢前的最后一刻，林九歌看见黑水晶的碎片上，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
\"冥河令出，血月现；千年之局，今日圆。\"
林九歌刚拽着两人滚出洞穴，身后便传来刺耳鸣响。
回头望去，那闭合的岩壁竟又轰然裂开，魔阵所在的洞穴内，黑水晶表面的十二道血纹已完全活转，像十二条血色灵蛇钻入洞壁符文，将整座洞穴映照得宛如血海。
\"小心！\"正义使者突然暴喝。
三道黑芒如利箭破空，擦着剑痴耳际钉入身后岩壁，在石面上灼出焦黑的窟窿。
林九歌瞳孔微缩——那黑芒并非普通法术，而是凝实的怨气所化，每一道都带着蚀骨的阴寒，连空气都被冻得泛起白霜。
\"是冥河引灵阵的反噬！\"他反手甩出三张火符，赤焰在三人前方凝成火墙。
黑芒撞上火墙，发出\"嗤啦\"声响，竟腐蚀出三个窟窿。
林九歌心下一惊，这才想起方才魔阵抽取的灵气正转化为攻击，每一道黑芒里都裹着他们三人的灵力碎片，破防效果倍增。
\"小剑！
护左路！\"他低喝一声，反手将九曜剑掷出。
仙剑嗡鸣着旋斩，星陨诀的光团在剑刃上流转，将左侧袭来的黑芒尽数绞碎。
剑痴早有准备，重铸的剑胚已凝成半柄青锋，少年咬破指尖在剑脊画出血纹，剑气如游龙般窜出，将右侧的黑芒击散。
正义使者则掐诀结印，金纹法衣上的金色纹路全部亮起，在三人头顶撑起一面金盾。
中间那道最粗的黑芒撞在盾上，金盾表面立刻泛起蛛网裂纹。
老修士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这魔阵竟能借他们的灵气反伤，防御起来比寻常攻击吃力十倍。
\"不能硬扛！\"林九歌识海里的暗月令突然发烫，一道信息涌入脑海。
他猛地想起前日签到获得的\"破妄眼\"，运转功法，眼底泛起紫芒。
在这双眼中，魔阵的符文脉络清晰可见：黑水晶是阵眼，而十二道血纹正是连接阵眼与攻击的脉络。
\"老郑，引开黑芒！
小剑，跟我斩血纹！\"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向洞穴。
九曜剑飞回掌心，星陨诀的光团凝聚成半月状，朝着最近的一道血纹斩去。
剑痴紧随其后，新铸的青锋剑发出清越剑鸣。
少年的剑气裹着血纹，竟与林九歌的剑光形成共鸣，两道锋芒精准斩在血纹与黑水晶的连接处。\"咔\"的一声脆响，那道血纹应声断裂，洞穴内的黑芒顿时弱了三分。
正义使者趁机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金盾突然暴涨，将剩余的黑芒全部吸纳入盾面，金色纹路如活物般啃噬着黑芒里的怨气。
老修士的法衣虽因此暗淡，但攻击的威胁暂时被化解。
林九歌乘胜追击，九曜剑连斩七道血纹。
每断一道，黑水晶表面的血色便褪上一分，洞穴内的血光也随之减弱。
当最后一道血纹被斩断时，黑水晶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痕如蛛网般扩散，里面的血色珠子终于完全显露——那珠子悬浮在水晶核心，表面的人脸竟与林九歌有七分相似！
\"这是...\"林九歌的呼吸一滞。
识海里的暗月令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与血色珠子产生共鸣。
他感觉有一股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关于灭门惨案、关于暗月令的来历，甚至关于这颗血色珠子的真相，似乎都要在此时揭晓。
但魔阵的反噬来得更快。
黑水晶\"轰\"地炸裂，碎片如暴雨般射向三人。
林九歌旋身挥剑，将大部分碎片挡下，却有一片擦过他的左臂，在皮肤上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滴落的瞬间，血色珠子突然发出刺目红光，整个洞穴开始剧烈震动，洞顶的钟乳石纷纷坠落。
\"退！\"林九歌拽起两人往洞外狂奔。
身后传来珠子的嗡鸣，那声音像是某种召唤，让他的识海刺痛难当。
当三人冲出洞穴的刹那，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岩壁再次闭合，将那血色珠子的光芒隔绝在内。
林九歌捂住发疼的识海，目光落在臂弯的伤口上。
鲜血滴在地面，竟与腐叶下的暗纹产生共鸣，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古字：\"血裔现世，冥河将醒。\"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才惊觉，方才黑水晶炸裂时，那血色珠子的红光曾扫过他的面门——而在那瞬间，他分明看见珠子里的某张人脸，缓缓勾起了嘴角。
洞穴深处，血色珠子的嗡鸣仍在继续。
而在千里外的暗月殿中，陆孤鸿正握着一块碎裂的黑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林九歌，你终究还是触到了这潭浑水的底。
不过...\"他将黑玉碎片凑到唇边，露出森然笑意，\"现在才是游戏真正开始的时候。\"
林九歌抹去臂上的血，与正义使者、剑痴对视一眼。
三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他们方才摧毁的不过是魔阵的表层，而那血色珠子里藏着的，才是真正能颠覆仙界的秘密。
更让他心悸的是，自己与那珠子的相似面容，还有暗月令与珠子的共鸣...
\"师兄，你的伤...\"剑痴担忧地伸手。
林九歌摆了摆手，目光投向远方被血月染红的天空。
他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酝酿。
而这一次，他要亲手撕开所有的迷雾，不管真相有多残酷。
就在此时，识海里的仙界签到系统突然震动。
林九歌念头一动，系统界面浮现——今日的签到奖励，竟是一枚泛着混沌气息的\"破界丹\"。
他盯着那枚丹药，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
该来的，终究要来。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动挨打。
洞穴内，血色珠子的红光穿透岩壁，在林九歌三人背后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阴影缓缓蠕动，竟逐渐凝聚成鬼面的轮廓。
鬼面的嘴唇开合，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准备好迎接，你的命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