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血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林九歌背着方震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方震的血透过粗布衫渗进他颈后，带着灼热的温度——那是方才替他挡下暗箭时留下的。
陈墨抱着小雷缩在他身侧，小雷的雷纹在陈墨衣襟下忽明忽暗，显然还未从雷劫反噬中缓过劲。
\"九哥。\"陈墨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周围三步一岗的血焰卫，\"他们...他们至少有三百人。\"
林九歌低头看了眼怀中发烫的半块玉牌，血魂印的纹路正沿着锁骨往心口爬，像条暗红的蛇。
他伸手按住方震后背的大穴，替他暂时止住血，这才抬眼望向包围圈。
血焰卫的玄铁刀在阴云中泛着冷光，为首的影卫队长正用刀尖挑开染血的帷帽，露出半张缠着黑布的脸——那是被林九歌前日斩落的半只耳朵。
\"破绽在西南角。\"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山风。
护法长老正替方震检查伤势的手顿住：\"小友如何看出？\"
\"他们的旗门阵。\"林九歌指了指远处飘着的九面血幡，\"血焰卫以旗为令，东南北三面的幡尾都绷直如箭，唯西南角那面在打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要么是旗手灵力不足，要么...是暗影谋士怕我逃向药堂方向，故意留的虚阵。\"
符文大师闻言眼睛一亮，指尖在腰间的符袋上轻轻一叩，三枚青纹符便浮现在掌心：\"若能引开主力，老朽的破阵符可撕开半里防线。\"
雷电精灵小雷突然从陈墨怀里挣出，雷纹在周身炸成细碎的电弧：\"雷儿可以帮忙！
上次九歌哥哥说雷法最利引火！\"
林九歌摸了摸小雷的脑袋，雷纹顺着他的指尖爬到手腕，像串活过来的星子。
他转头看向护法长老：\"劳烦前辈带小雷去正东，用雷法劈碎那面赤焰旗。
他们的阵眼在旗竿底部的火纹石，旗倒则阵乱。\"
护法长老抚须一笑，腰间的七弦剑嗡鸣出鞘：\"小友这声东击西的算盘，老东西替你敲第一记锣。\"
话音未落，七弦剑已化作流光刺向正东。
小雷尖啸着跃上剑身，周身雷纹暴涨成碗口粗的雷柱，直劈向那面猎猎作响的赤焰旗。
血焰卫的惊呼声顿时炸成一片，影卫队长挥刀嘶吼：\"围过去！
别让那老东西破旗！\"
林九歌的瞳孔微微收缩——三百血焰卫有近半向正东涌去，西南角的旗门阵果然松动了。
他将方震交给陈墨，反手抽出玄铁剑：\"跟我来。\"
符文大师紧跟其后，掌心的破阵符突然炸裂成漫天青芒。
那些青纹触到血焰卫的玄铁刀，立刻像活物般缠了上去，滋滋冒着青烟。\"这是蚀金符！\"有血焰卫惊喊，\"快退！\"
林九歌趁机挥剑斩开两道刀光，玄铁剑嗡鸣着震碎第三柄刀刃。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剑都挑在敌人手腕的麻筋上——他要留着这些人回去报信。
血魂印的热度此刻已烧到心口，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天地间的雷韵共振，那是方才渡雷劫时与小雷缔结的灵契在共鸣。
\"在那边！\"不知谁喊了一声。
林九歌抬头，正看见暗影谋士从血云里掠来，羽扇上的血纹泛着妖异的光。
那谋士的咽喉还凝着他方才留下的剑气，此刻因急行而泛红，显然灵脉受损未愈。
\"林小友！\"符文大师突然低喝，指尖弹出一枚金纹符。
那符纸在半空化作金篆，直刺向暗影谋士的面门。
暗影谋士挥扇一挡，金篆撞在扇骨上炸成金雨，却也在他的羽扇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好手段！\"林九歌眼睛一亮。
他早看出暗影谋士的依仗是那柄血纹羽扇——方才锁阵时，所有杀招都是通过扇骨上的符文引动的。
此刻扇面受损，正是破绽！
他脚尖点地跃上旁边的巨石，玄铁剑直指暗影谋士：\"雷！\"
小雷的回应几乎是瞬间的。
正东方向的雷柱突然转向，像条听话的灵蛇穿透血云，劈向暗影谋士头顶。
暗影谋士脸色骤变，慌忙挥扇去挡，却见林九歌的玄铁剑已裹着雷纹刺来——那是他将雷法注入剑鞘，再借剑鸣引动的雷爆！
\"噗！\"
剑尖刺破羽扇的瞬间，雷纹与血纹在半空炸开。
暗影谋士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三步，咽喉处的剑气终于破体而出，在胸前绽开一朵血花。
他的羽扇\"啪嗒\"落地，扇骨上的血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魔\"字。
\"你...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这破扇子是用魔修的骨血祭炼的？\"林九歌收剑入鞘，望着暗影谋士惊恐的眼神，\"你昨日在锁阵里念的咒，和我娘当年被灭门时，那些魔修念的一模一样。\"
他蹲下身拾起羽扇，指尖划过\"魔\"字时，半块玉牌突然剧烈发烫。
玉牌与扇骨相触的瞬间，一道血光从玉牌里窜出，直没入暗影谋士眉心。
那谋士的瞳孔骤然扩散，喉间发出非人的尖啸，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般瘫软在地。
\"九哥！
突破口开了！\"陈墨的喊声从西南角传来。
林九歌抬头，果然见血焰卫的包围圈被撕开个缺口，护法长老正站在断旗的废墟上向他招手。
他将方震重新背好，转身走向缺口。
血焰卫们望着他的背影，竟无一人敢再举刀。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林九歌听见怀中玉牌发出清越的鸣响，那声音像极了苏夜白传讯灵鸟的啼叫——只是这次，啼声里多了丝焦灼。
\"走。\"他对陈墨道，\"先回药堂。\"
众人刚踏出缺口三步，头顶的血云突然发出轰鸣。
林九歌猛地抬头，只见云层深处裂开道缝隙，一线金光如剑般刺下，照在方才暗影谋士倒下的位置。
那里的地面正在龟裂，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巨大的阵眼。
\"九歌哥哥！\"小雷突然扑进他怀里，雷纹在周身炸成屏障，\"有...有很凶的东西要出来！\"
林九歌望着那道金光，血魂印的热度已烧到心口。
他能感觉到，半块玉牌正在与地下的阵眼共鸣，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识海里低语：\"来，揭开真相...\"
西南方向的天际，忽然传来鸾鸟的长鸣。
这次的啼声里，带着林九歌从未听过的紧迫。
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牌，又看了眼脚下正在龟裂的地面，嘴角勾起一抹比血云更浓的笑。
\"急什么？\"他轻声道，\"该来的，总要见个真章。\"
山风卷着血云翻涌，林九歌的背影消失在缺口外。
而他身后，那道金光正越来越亮，地下的阵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一场比血焰卫包围更凶险的风暴，才刚刚露出爪牙。
林九歌背着方震刚踏出缺口三步，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暗红阵纹如活物般沿着他的靴底攀爬，在离他三寸处被血魂印的红光逼退，发出刺啦声响。
陈墨抱着方震的腰，瞳孔骤缩：\"九哥，地底下有东西在动！\"
\"是魔纹聚灵阵。\"符文大师猛地撕开袖中黄符，符纸化作金绳扎进地面，\"这些纹路在抽取方圆十里的灵气！
暗影谋士那把骨扇，根本就是阵眼的钥匙！\"
话音未落，阵纹最密集处轰然炸开。
一道裹着黑焰的身影破地而出，铠甲上的魔纹泛着幽蓝鬼火，面甲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竟是具被魔功祭炼的大乘期尸将！
\"大乘境！\"护法长老的七弦剑嗡鸣震颤，\"这是魔门'九幽冥尸'，需以纯阳之力破其尸毒！\"
林九歌的玄铁剑自动出鞘，剑身上雷纹游走——与小雷的灵契在此时共鸣，将他体内翻涌的灵力转化为雷霆。
他将方震交给陈墨，低喝：\"小雷，引雷入剑！
前辈断其左臂，符文师封其气海！\"
小雷尖啸着跃至剑脊，周身雷纹如银蛇窜入剑身。
玄铁剑顿时暴涨三尺，雷芒将剑身裹成刺目光刃。
护法长老的七弦剑同时掠出，琴弦震出七道音刃，精准削向尸将左臂关节处的薄弱甲片。
\"嗤——\"
雷剑与音刃几乎同时命中。
尸将左臂被音刃削断，黑焰中爆出腥臭绿血；雷剑则贯穿其胸口魔纹，雷霆之力顺着尸毒脉络炸响，将腐肉灼成焦灰。
符文大师趁机抛出三枚锁魂符，金红符篆如锁链缠上尸将脖颈，将其正在凝聚的魔元强行封印。
\"吼——\"尸将发出闷吼，仅剩的右臂握拳砸向地面。
地动山摇间，方才裂开的阵纹突然渗出黑血，在半空凝成一面魔纹盾，替尸将挡下护法长老的追击剑势。
林九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刚才强行引动雷契，血魂印已灼穿心口衣物，在皮肤上烙出暗红印记。
他摸了摸发烫的玉牌，忽然想起暗影谋士临死前玉牌与扇骨相触时的血光。
或许这半块玉牌，本就是克制魔阵的关键？
\"玉牌，镇！\"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玉牌上。
玉牌嗡鸣着脱离掌心，悬浮在阵眼上方，血纹与魔纹激烈碰撞，竟在半空炸出一朵血莲。
尸将的动作顿时一滞，魔纹盾上出现蛛网裂纹。
\"就是现在！\"符文大师甩出最后一枚破魔符，符纸化作金色梵文，精准刺入尸将眉心。
护法长老的七弦剑紧随其后，穿透其咽喉魔核。
小雷的雷柱从云端劈下，将尸将彻底轰成飞灰。
\"呼——\"陈墨抹了把额角冷汗，\"这东西比之前的血焰卫厉害十倍！\"
林九歌弯腰拾起地上的魔纹甲片，指腹擦过甲片内侧的刻痕——竟是与他娘当年灭门案中，魔修身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看来这一切，果然与当年的血案有关。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时，山风突然倒卷。
林九歌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一种被洪荒巨兽盯上的压迫感从血云深处蔓延而来。
他猛地抬头，却见血云中心不知何时凝出一只漆黑瞳孔，竖瞳里流转着比魔焰更冰冷的光。
\"九哥？\"陈墨察觉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翻涌的血云。
林九歌按住心口发烫的玉牌，能清晰听见识海里玉牌的震颤——那是比之前所有危机都更危险的预警。
他想起方才血云中那线金光，想起苏夜白传讯灵鸟的焦灼啼鸣，更想起地下那正在蔓延的阵纹。
\"走。\"他的声音沉稳得反常，\"加快速度回药堂。\"
护法长老将方震接过去背在身上，符文大师快速在众人脚下画了道加速符。
一行人脚步生风，向西南方向疾行。
而他们身后，血云中的漆黑瞳孔缓缓闭合，又在闭合瞬间睁开。
某种超越大乘境的恐怖气息，正顺着云缝倾泻而下，在林九歌等人的脚印上烙下无形的印记。
林九歌奔跑时，耳尖微动——他听见了，那道气息里夹杂着一声低笑，像是期待，又像是嘲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玄铁剑柄，血魂印的热度与玉牌的震颤在体内交织，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风暴，才刚刚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