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深处,
那座隐匿于林海间的朝鲜人村落里,启新商会朝鲜旅的驻地依旧灯火通明。
旅长金吉成与商会会长汪瑾二人,
刚被参谋长吴忠国捧着商会的急电,从睡梦中匆匆唤醒。
吴忠国压根没给二人细看电报的功夫,便难掩兴奋地说道:“二位头领,商会有令——让我们即刻对周边的小鬼子势力及据点,发起主动进攻!”
金吉成带着几分惺忪睡意,
一听这话当即笑了出来:“好啊!这下总算能名正言顺地收拾小鬼子了……再也不用钻着山沟沟,找那些土匪练手过瘾了!”
“可不是嘛!”
吴忠国深以为然地附和,语气里满是感慨,
“这些日子吃着商会给的白面馒头、牛肉罐头,手里攥的又都是清一色的东北造武器……也该轮到咱们露脸的时候了!”
一旁的汪瑾却面色阴沉,眉头紧蹙,目光死死锁在墙上那张民国秋海棠地图上,落在了上海的位置,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金吉成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眼中睡意尽消,反倒迸出几分锐光,
“那么,这次咱们就拿那些小鬼子的开拓团,来开刀怎么样?”
吴忠国闻言朗声一笑,拍了拍桌子:
“我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翻开桌上的地图,指尖重重落在鸭绿江边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上,
“你看这儿——沿鸭绿江一线,小鬼子建了十几个开拓团农庄,个个占着上好的熟地,背后还藏着警备队和粮库,既是他们的补给点,也是压在老百姓心头的石头!”
他手指顺着江岸缓缓移动,声音压低了些:“最扎眼的就是这个‘东乡开拓团’,离咱们最近,才二十多里地,里头驻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兵,还有几十号带枪的开拓民,平日里仗着人多枪硬,抢咱们乡亲的牲口、占咱们的田,坏事做绝。”
金吉成凑近地图,目光跟着指尖挪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十多里地,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些开拓团看着唬人,实则都是些种地的鬼子加半吊子警备队,比山里的土匪好收拾多了。”
“没错。”
吴忠国点头,指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他们的粮库在农庄西北角,四周就一道土围墙,夜里只有两个岗哨。咱们今晚三更出发,分三路包抄,一路摸掉岗哨,一路控制住鬼子兵的营房,剩下一路直奔粮库,抢了粮食就撤,顺便给小鬼子尝尝丢地盘、断粮草的滋味!”
汪瑾始终没说话,眼神却从地图上的上海移到朝鲜,闪过一丝决绝……
这时候,金吉成抬眼看向吴忠国,语气沉凝:“鸭绿江沿线还有鬼子的巡逻队,离东乡开拓团不到十里地,得留一个营的人手在外围警戒,一旦咱们得手就立刻撤退,不能恋战。”
吴忠国拍了拍胸脯:“放心!外围警戒的活儿交给二营,保证不让巡逻队坏了咱们的事!今晚过后,也让小鬼子知道,这东北的地,不是他们想占就能占的!”
金吉成重重一点头,并看向汪瑾,满意的说道:“那咱们就这么定了!通知弟兄们,备好家伙,吃饱喝足,准备出发!”
就在两人摩拳擦掌、意气风发之际……
一旁的汪瑾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嘲讽:“井底之蛙……”
金吉成和吴忠国闻言不由齐齐一愣,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汪瑾,满是错愕与不解。
汪瑾却神色平静,
清了清嗓子,手指陡然重重戳在地图上的鸭绿江大桥位置,语气斩钉截铁:
“咱们要干,就干一票惊动四方的大的!直接炸了这鸭绿江大桥——既断了小鬼子的运输要道,还要打出咱们的名号:‘朝鲜复国第一军’!”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声音陡然拔高几分:“让炎黄通讯社,也把咱们的大名扬名天下,更要让上海那伙‘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人好好看看,躲在租界里空谈复国,终究是纸上谈兵;敢真刀真枪跟鬼子拼命、断他们命脉的,才是朝鲜真正的复国者!”
吴忠国一听这话,
顿时急了,连连摆手比划,语气满是焦灼与反对:“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俯身指着地图上鸭绿江大桥的防御标记,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那地方可不是开拓团能比的!小鬼子专门修了四层钢筋水泥碉堡,并且有三十七个鬼子兵日夜了望警戒,就是为了守住这条运输命脉,把从东北掠夺的煤炭、木材一股脑运回国。咱们就这点人手和家伙事儿,想炸桥简直是虎口拔牙,几乎没有半点胜算!”
汪瑾闻言,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又是个没卵子的怂货!咱们当兵吃粮,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事的——怕死?怕死还干个屁的复国大事!”
“再说炸了此桥,一年内鬼子的物资运输都将瘫痪,其效用远超歼灭十个开拓团”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凌厉:
“当年人家驼龙,单凭一人一枪,就敢闯鬼子的军事重镇旅顺口;如今咱们手握四千多号弟兄,清一色的家伙事儿,反倒连一座小小的鸭绿江大桥都不敢碰?传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金吉成听着两人争执得面红耳赤,
眉头微微蹙起,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谨慎与顾虑:“汪先生,恕我直言,这事儿是不是太冒险了?”
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鸭绿江大桥处,声音压低了些:
“毕竟那地方是鬼子重兵布防的要害,碉堡、守军样样齐全,可不是咱们之前对付的小股敌人能比的……真要硬闯,弟兄们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啊。”
汪瑾忽然仰头哈哈大笑,
笑声爽朗又带着几分狂放,片刻后才收住笑意,眼神锐利如刀:
“如若不是我今日提出,天下间又有几人敢生出这等念头?”
他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大桥标记,语气笃定:“这便是其一……正因为没人敢想,鬼子才不会想到有人敢打这里的主意,防备必然松懈,咱们正好攻其不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