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馨没有绕弯子，她的眼神坦荡平静，仿佛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赵墨川深邃的眼神注视着许素馨，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许素馨的眼神清澈见底，只有纯粹的询问，没有仇恨，也没有幸灾乐祸。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詹家的事儿了？”
许素馨笑了笑：“今天在市医院看见詹鹏和白晓娜了，瞧着两人过得不是很好，就想问问詹家现在的情况。”
赵墨川点了点头，许素馨最近忙得像个陀螺，要是没有遇见詹鹏和白晓娜，估计再过两个月她也不一定能想起詹家的事儿。
他走到旁边一个半旧的汽油桶旁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许素馨也坐。
“成，我让人去打听打听，有消息了我去食堂告诉你。”
许素馨刚要道谢，赵墨川继续说道：“食堂的事有志萍他们，你不用太操心，我这辆车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吧？吃完饭直接送你去夜校。”
看着赵墨川认真的表情，许素馨有些发愣，赵墨川这是在邀请她约会吗？
见许素馨不说话，赵墨川还以为她是不愿意，他挠了挠头找补道：“要是你有别的安排，那就下次再说……”
不等赵墨川说完，许素馨直接道：“没有，没有别的安排。”
闻言，赵墨川那张板着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带你去吃饭。”
看着赵墨川急匆匆去换衣服的背影，许素馨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食堂这边刚忙活完，赵墨川就赶了过来。
一见赵墨川出现，不用多说，许志萍和蕙兰都知道他是来找许素馨的，昨晚许素馨还是赵墨川开车送去夜校上课的呢。
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志萍直接将还在厨房忙活的许素馨给推了出去：“小姑，赵叔来找你肯定是有正事，你先去忙，食堂的事交给我们几个你还不放心吗？”
许素馨没好气地看了许志萍一眼，才发现食堂内众人都在悄悄盯着她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爬上许素馨心头。
顾不上和许志萍多说什么，许素馨一把将赵墨川拉了出去。
赵墨川难得见到许素馨这么鲜活的样子，忍不住盯着她看，不过他也知道许素馨会不好意思，看了几眼就切入了正题。
“詹家的事情已经打听清楚了。”
赵墨川的声音不高，在许素馨的耳朵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在叙述天气一般，赵墨川语气平淡：“李祥的副县长是当到头了，你那份举报信，分量不轻。加上还有人顺着线往上又递了点东西，他犯的那些事查得很实。”
“免职只是最轻的，他现在一身官司缠着，贪污、渎职、以权谋私……已经够他喝好几壶了。想翻身，是难如登天。”
许素馨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李祥倒了，詹家最大的靠山，也就塌了。
赵墨川注意到了许素馨的小动作，忍不住想要抬手想要拍拍许素馨的肩膀，最后又将手收了回来。
“至于李庆和詹婷两夫妻，以前仗着李祥，在县里横着走。现在，也是树倒猢狲散了。李庆以前挂名的那个厂子，虽然没有把他扫地出门，但也把他给架空了。詹婷在卫生局的工作，直接被免掉了。”
“听说他们两口子现在整天都窝在家里吵架，连詹家的门都不愿意去。詹婷的以前那些太太朋友，现在见了她都绕道走。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赵墨川顿了顿，目光落在许素馨脸上，似乎想看看她的反应。
许素馨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尘埃落定般的了然。
“对了，还有詹鹏。”
赵墨川的声音更沉了些：“学校那边，反应很快。结婚那天闹得满城风雨的传单，影响太坏。再加上他前脚刚跟志萍离婚，后脚就娶了白晓娜，上面觉得他私德有亏，不配为人师表。早就把他的工作停了，他现在就是个闲人，在家待着，偶尔出去给人帮帮闲，赚点钱。”
赵墨川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素馨微微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至于白晓娜过得怎么样，她似乎都不用继续去问赵墨川了。
当初她的工作就是通过詹婷，走不正当的路子得到的，现在李庆倒台，詹婷也被卫生局停职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回到县医院继续工作。
难怪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她看上去那么憔悴。
又要带孩子，又要伺候詹家那三个巨婴。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以詹家那三个人和白晓娜掐尖要强的性格，一天到晚的指不定闹成啥样呢。
一想到詹鹏、詹婷、李家……这些曾经像大山一样压在志萍头上，让志萍喘不过气的人，突然变成了这样，许素馨忍不住有些感慨。
想到还在厨房里干活的许志萍，许素馨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她叫了出来。
许志萍擦了擦手，一脸不解地从厨房走了出来，赵叔不是来找小姑说事的嘛，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许素馨拍了拍许志萍的肩膀，将詹鹏乃至詹家、李家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许志萍有些恍惚。
李祥倒了，詹婷李庆落魄了，詹鹏丢了工作，成了闲人……甚至连他和白晓娜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得了病。
这就是报应吗？
许志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只有一种一切终于画上句号的疲惫和迷茫。
许志萍抬起头，看向许素馨和赵墨川，嘴角很轻地向上扯了一下：“谢谢你小姑，也谢谢你赵叔。”
许志萍也不是傻子，后来是谁又使了力气，才让李祥倒的那么彻底，不用赵墨川多说她也知道。
不过，她也没追问詹鹏和白晓娜在市医院，到底为了给孩子看的什么病。
有些人，看清了，也就放下了。
看着许志萍平静的眼神，许素馨心里知道，詹家在她这里，是真的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