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雀啄脉知脾土衰败
冬日的杭城，天空被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蔽着，阳光奋力穿透，在济世堂的雕花窗棂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给这古朴的医馆镀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苏怀瑾身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一头乌黑的短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正与来自协和医院的王正雄教授探讨硇砂在治疗中的应用。
“青海产的硇砂，氯化铵含量92%。”苏怀瑾一边说，一边将装着硇砂的药罐轻轻推到王正雄面前，神色认真，“《中国药典》2020版第387页有详细的质量标准，王教授您不妨查验一番。”
王正雄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由衷的欣赏。作为协和医院的资深专家，他见过不少中医从业者，但像苏怀瑾这样专业且严谨的，着实不多。“苏医生，能加个微信吗？”王正雄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机，“我们科室有个重症肌无力患者，尝试了多种治疗方法，效果一直不尽人意，想跟您取取经。”
然而，他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急诊铃就像一颗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尖锐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医馆内原本的平静，让人心头一紧。护士小陈满脸焦急，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连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上：“苏医生！救护车送来个网红主播，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情况危急，随时有生命危险！”
苏怀瑾和王正雄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快步朝着抢救室奔去。踏入抢救室，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抢救床上，躺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正是林美琪。她原本精致的妆容被冷汗冲得一塌糊涂，假睫毛东倒西歪地耷拉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闪烁，心率飙升至130，而血氧却仅有85%，仿佛在发出最后的警报。
“她叫林美琪，23岁，抖音上拥有百万粉丝的美妆博主。”随车医生喘着粗气，快速交代病情，脸上写满了担忧，“今早直播的时候，她突然说话含糊不清，等送到急诊，就已经呼吸窘迫，情况越来越糟了。”
苏怀瑾神色凝重，迅速上前掰开患者的眼皮，只见瞳孔对光反射异常迟钝，就像播放卡顿的慢镜头。她深吸一口气，三指稳稳地搭在患者的寸口上，刚一接触，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脉搏跳动毫无规律，时快时慢，恰似麻雀啄食，让人捉摸不定，刚感觉它要停止跳动，又突然蹦跶几下。
“雀啄脉...”苏怀瑾心里“咯噔”一下，《诊家正眼》里“雀啄脉见，脾气已绝”的警告瞬间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心中清楚，患者的病情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还要棘手，必须争分夺秒采取措施。
“先查新斯的明试验！”苏怀瑾话音刚落，患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情况愈发危急，仿佛随时都会窒息。
小陈见状，赶紧递过吸痰器。然而，苏怀瑾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毫不犹豫地抄起三棱针，动作娴熟地往患者的少商穴扎去。黑血珠刚冒出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患者喉咙里的痰音明显减轻，呼吸也顺畅了一些。
“中医放血疗法？”随车医生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嘴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少商穴通肺经。”苏怀瑾一边解释，一边掀开患者的衣领，只见天突穴附近一片青紫，密密麻麻的针眼清晰可见，“看见没？这是长期注射肉毒素留下的痕迹。长期滥用这些东西，身体的元气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正说着，化验室的电话打了过来：“新斯的明试验阳性！确诊重症肌无力！”
王正雄一听，立刻挤到床前，语气急切：“这病例我们协和接了，马上安排转院。协和的医疗设备和技术更先进，能更好地治疗……”
“转个屁！”煎药室的老赵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满脸焦急，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这丫头片子现在就跟漏电的玩具似的，再折腾，说不定就散架了！听苏医生的，先在这儿治疗！”
苏怀瑾已经迅速写好了药方：补中益气汤加制马钱子0.3克。她又取出5ml注射器，抽了一支黄芪注射液，手法熟练地往患者的足三里扎去。
“你们中医也搞注射？”随车医生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
“《中国药典》收载的合法中药注射剂。”苏怀瑾一边推着药液，一边耐心解释，“足三里是胃经合穴，黄芪补气，通过穴位注射，能让药效更快地到达病灶，发挥作用。”
话还没说完，患者突然睁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小陈心领神会，赶紧递来沙盘。女孩的手指像干枯的树枝一样，在沙盘上艰难地划拉着，每一下都显得无比吃力。许久，一个歪歪扭扭的“生”字渐渐成型。
与此同时，林美琪的直播间突然炸开了锅，弹幕像汹涌的潮水一样疯狂滚动：【美琪醒了！】【中医牛逼！】【刚才骂中医的出来道歉！】
“长期节食减肥？”苏怀瑾突然转头，目光如炬，看向患者的经纪人。经纪人赶忙凑过来，一脸无奈地说：“美琪为了上镜好看，保持身材，三年都没碰过主食了，每天就吃点蔬菜水果，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
“胡闹！”王正雄突然发起飙来，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脾主肌肉，长期饥饿会导致脾胃功能受损……”说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用中医理论分析病情。
苏怀瑾已经点燃了艾条，在患者的脾俞穴上进行悬灸：“跟我念，呼——”
“呼...”患者气若游丝地跟读。
“不是用嗓子，要用丹田气！”苏怀瑾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打自己的腹部，“这是培土发音法，通过振动脾经，来提升中气……”
令人惊奇的是，随着“呼”字音一次次响起，患者的眼皮居然能微微抬起了。经纪人举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兴奋地大喊：“家人们看！美琪能睁眼了！礼物刷起来！”
王正雄突然拽过苏怀瑾，眉头拧得更紧了：“马钱子剂量超药典了吧？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出了问题……”
“0.3克是炮制后的安全剂量。”苏怀瑾不慌不忙，调出《毒性中药临床应用指南》，“士的宁含量不足1%，况且……”
她突然顿住了，目光紧紧盯着经纪人手里的保温杯：“这什么？”
“美式咖啡啊，美琪每天都要喝五杯，少了就没精神，直播都没状态。”经纪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怪不得！”苏怀瑾一把抢过杯子，神色严肃，“咖啡因耗气伤脾，重症肌无力患者最忌讳这个！再这么喝下去，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之前的治疗都白费了！”
三天后复诊时，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济世堂里，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林美琪已经能自己举起手机进行直播了。当她把补中益气汤一饮而尽的画面传到网上时，直播间瞬间涌入了十万人。
“苏医生，”她突然关掉美颜功能，露出略显憔悴的素颜，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教粉丝们念‘呼’字诀，让大家都能重视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像我一样糟蹋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