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的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黑雾如沸腾的墨汁般涌出来，裹挟着一股混合了陈年血腥与腐殖土的恶臭，呛得人鼻腔发麻。我们十三人背靠背站成圈，靴底碾着冰碴发出细碎的声响，握紧武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那黑雾里传来的动静，像有无数根巨骨在拖动，每一次摩擦都让云顶天宫的地基跟着震颤，绝不是之前遇到的任何怪物能比拟的。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震得飞檐上的琉璃瓦簌簌作响，碎成齑粉坠入雪堆。黑雾渐渐被气流撕开一道口子，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在门后缓缓显现：先是九条粗壮如巨蟒的触腕破雾而出，接着是覆盖着鳞片的躯干，最后是那颗让人灵魂冻结的头颅。我们看清它模样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握剑三十年、手稳如磐石的林御，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这东西长得实在太诡异了——
它的躯干像极了《盗墓笔记》里描述的万奴王，水桶粗的脊梁上布满青灰色的鳞片，鳞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寒光，每片鳞甲上都刻着和青铜门一样的符文，随着它的呼吸闪烁着幽绿的光，仿佛无数只睁眼的鬼。但它没有万奴王那扭曲的四肢，取而代之的是九条粗壮的触腕，触腕上布满吸盘，边缘生着倒刺，末端竟长着类似蛇头的吻部，吞吐着分叉的舌头，舌尖滴落的粘液落在雪地上，“滋滋”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深坑——这又像极了传说中的九头蛇。
更离奇的是，在九条触腕的交汇处，竟顶着一颗类似巨型昆虫的头颅，复眼足有车轮大小，密密麻麻的眼瞳像撒满了黑玻璃渣，每个瞳仁里都倒映出我们惊恐的脸。口器开合间，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獠牙，泛着青黑色的锈光，这分明是《西游记》里九头虫的模样。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后颈处还连着一截苍白如脂的脖颈，脖颈顶端是一颗绝美的女人头颅，长发如墨瀑般垂落，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诡异妩媚，竟有几分像传说中沉睡千年的楼兰女王，只是那双眼睛始终紧闭，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这家伙……长的有点像万奴王，也有点像九头蛇，有点像九头虫，还有点儿像楼兰女王……”小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黄符“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触腕上的蛇头，牙齿打颤，“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是把所有恐怖片里的boss缝一块儿了吗？”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东西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像是被某个疯狂的造物主强行缝合的产物，每一个部分都透着邪异，组合在一起更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吼——”
怪物的昆虫头颅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无数根钢针钻进耳朵。复眼里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眼瞳都聚焦在我们身上。九条触腕同时抬起，蛇头状的吻部对准我们，猛地喷出一股股墨绿色的毒液。我们赶紧向四周翻滚躲避，毒液落在宫殿的石柱上，“滋滋”作响，坚硬的花岗岩竟像冰块遇火般融化，露出里面漆黑如墨的空洞，隐约能看到丝丝邪气在洞里游走。
“太可怕了，这不是我们能战胜的。”苏皖扶着被毒液溅到的胳膊，那里的防寒服已经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洞，露出的皮肤红肿起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它的毒液能腐蚀灵力屏障！我的防护符根本挡不住！”
林御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挥剑劈开一条袭来的触腕，剑气落在鳞片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火星都没溅起。“它的鳞甲比北极熊硬三倍！”他大喊着提醒，目光飞快扫过怪物全身，“攻击它的复眼和女人头颅！那两处没有鳞片覆盖！”
威尔化作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冲向怪物的侧面，利爪带着幽蓝电光，瞄准复眼狠狠抓去。然而没等靠近，一条触腕突然如鞭子般抽来，缠住了他的腰，蛇头吻部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毒牙，就要往他脖子上咬。
“囚牛！”我大喊一声，同时挥动夜雨弥扇，淡青色的光纹如锁链般缠住触腕，试图阻止它收紧。
囚牛怒吼着冲过去，青铜色的独角带着劲风，狠狠撞在触腕的关节处。那触腕吃痛，猛地松开威尔，却反手一甩，像钢鞭似的抽在囚牛身上，将它抽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青铜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门上的符文被震得亮起红光。
“青竹！佛光！”林御的长剑在身前舞成剑花，逼退两条触腕，朝着青竹喊道。
青竹双手合十，金色的佛光在他掌心凝聚成盾，如一轮小太阳般朝着女人头颅推去。佛光接触到女人头颅的瞬间，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丝毫眼白，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红唇轻启，吐出一串诡异的音节，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
青竹的佛光突然剧烈波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佛光瞬间溃散成点点金芒。“她的声音……能瓦解灵力！”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如纸。
怪物的九条触腕同时发起攻击，如九条毒蛇般从不同方向袭来。我们被逼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宫殿的墙角，冰冷的石壁抵住后背，再无退路。一条触腕的蛇头吻部张开，对准了离它最近的蛟蛟，墨绿色的毒液在舌尖凝聚，闪着不祥的光。
“蛟蛟！”我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她小小的身影。夜雨弥扇的光纹在身前形成屏障，却被毒液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灼热的痛感从手臂传来——我的袖子像纸一样被蚀穿，皮肤露出森森白骨，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峰哥！”蛟蛟吓得大哭起来，小手死死抓着我的衣角。
“别管我！”我忍着剧痛喊道，骨头被腐蚀的痛感几乎让我晕厥，“林御，用龙火！只有龙火能伤它！”
林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长剑上，剑刃瞬间燃起赤红色的火焰——这是燃烧自身灵力换来的龙火，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力。他踩着囚牛的背脊一跃而起，如一道红色闪电，长剑直指怪物的复眼。
“吼！”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所有触腕都放弃了攻击目标，如暴雨般朝着林御抽去。就在这时，宋昭艺突然放出所有蛊虫，黑色的虫潮如潮水般涌向触腕，虽然很快就被毒液腐蚀成脓水，但也为林御争取了半秒的时间。
“就是现在！”
林御的长剑精准地刺入怪物的复眼，赤红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像点燃了浸油的棉絮。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复眼处爆出绿色的浆液，腥臭的液体溅得满地都是。九条触腕疯狂地挥舞，将周围的宫殿砸得粉碎，飞檐斗拱如积木般崩塌，积雪被掀起，形成一道道雪墙，挡住了我们的退路。
“趁现在！快跑！”林御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显然消耗极大。
我们互相搀扶着，朝着云顶天宫的出口跑去。怪物虽然受了伤，却依旧穷追不舍，触腕扫过的地方，宫殿建筑如同纸糊的一样崩塌，碎石混着积雪砸下来，我们只能弯腰躲避。它的触腕突然横挥，在我们前方筑起一道雪墙，彻底封死了去路。
“往青铜门里跑！”小胖突然喊道，他指着怪物的动作，“它好像不敢靠近门内的黑雾！刚才它的触腕一直绕着黑雾走！”
我们回头一看，果然，怪物追到青铜门门口就停下了，触腕在门外焦躁地挥舞，砸得地面坑坑洼洼，却始终不敢踏入那片从门内涌出的黑雾，仿佛里面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只能赌一把了！”林御当机立断，拖着受伤的腿率先冲向青铜门，“所有人进青铜门！”
我们鱼贯冲进青铜门，门内的黑雾比外面更浓，冷得像冰窖，吸入一口都觉得肺腑要冻裂，却意外地没有邪气，反而带着一种古老的沉寂。怪物在门外发出愤怒的咆哮，触腕重重砸在门板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却始终不敢进来。
直到身后传来青铜门闭合的“轰隆”声，仿佛天地都在震动，我们才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我看着自己被腐蚀的手臂，那里的伤口正在发黑，毒素顺着血管往上爬，苏皖赶紧拿出解毒丹给我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却只能暂时压制疼痛，伤口依旧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那到底是什么……”罗艺龙靠着冰冷的门壁，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简直违背了天地法则。”
林御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手电筒的光束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猜……它是青铜门的守护者，原本是镇压门内之物的灵体，却被白莲教的邪术污染，融合了多种邪祟的特征，才变成了这副缝合怪的模样。”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刚才要是宋昭艺的蛊虫慢半秒，我们就都成了它触腕上的吸盘饲料。”
黑雾中传来隐约的滴水声，“嗒……嗒……”，像是某种未知生物在黑暗中呼吸。我们十三人挤在一起，没人说话，但彼此紧握的手，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恐惧，却没有绝望。
虽然这怪物确实可怕，确实不是我们现在能战胜的，但至少我们还活着，还能一起面对这未知的黑暗。手臂的疼痛在提醒我，刚才的战斗不是幻觉，而身边同伴的体温，却在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休息十分钟，处理伤口。”林御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手电筒的光束扫向前方，“我们得弄清楚这青铜门后面到底是什么，还有……怎么找到出去的路。”
我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雾中摇曳，照亮了前方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石阶两旁的石壁上刻着和青铜门一样的符文，只是更加模糊，像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没人知道石阶尽头有什么，是更可怕的怪物，还是传说中的“终极”，但我们都清楚，既然躲进了这里，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或许前方还有更可怕的存在，或许我们真的会被困死在这青铜门后，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手里的武器还能挥动，就没有理由停下脚步。
毕竟，我们是一起闯过雪人僵尸、雪狼群、变异北极熊的伙伴，是能在云顶天宫并肩对抗缝合怪的战友。
黑暗中，小胖突然小声说：“早知道……我就不该提云顶天宫和青铜门……这简直是一语成谶……”
我们都没说话，但紧握的手，却又紧了几分。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交织成网，照亮了脚下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