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光复的捷报传到汉城王宫时,李倧可谓一改之前的愁容满面。
之前政变开始那天,他躲在太庙里,对着祖先牌位祈祷;
一遍遍地求神拜佛,生怕失败后东狄的屠刀落在自己头上。
可现在,听到韩润、韩义逃跑、东狄残部北退的消息;
他彻底丢了君王仪态,高兴哈哈大笑起来,之前的怂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东狄也不过如此!”
李倧站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语气里满是得意;
“没有燕山军,没有大魏,咱们高丽自己也能打胜仗!”
他想起发布抗东狄诏书时的场景,当时他还怕没人响应;
没想到诏书一发布,高丽八道的义军云集响应;
各地的勤王义军不到五天就膨胀到十万,连之前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
都主动派人来归附,说要跟着他“对抗东狄暴政”,形成高丽统一战线。
更让他骄傲的是,开战以来,高丽军队在没让燕山军参战的情况下;
独自击溃了韩润、韩义的伪军,还打跑了不少驻扎在高丽的东狄军。
“原来强大的东狄人,也不过如此!”
李倧越想越兴奋,忍不住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酒。
可兴奋劲儿过后,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之前为了求燕山军出兵,他可是签了租借协议,把仁川、釜山两港租给了燕山军,还允许他们驻军。
釜山港还好,地处南边,距离汉城远在天边,租出去也没什么;
可仁川不一样,距离汉城只有六十多里,骑兵轻装突袭半日就到;
当初愿意给,是想让燕山军帮着守卫汉城,挡住东狄的进攻。
现在东狄和伪军要被强大的高丽义军赶回鸭绿江北了,他才猛然惊觉:
卧榻之侧,居然躺着一头猛虎!还是自己请来的。
“不行,不能让燕山军在仁川待着!”
当年大魏都没在高丽驻军,现在燕山军不过是定北侯的私兵;
凭什么在伟大的高丽驻军?
万一他们哪天想对他做啥,直接北上打汉城,我岂不是随时会被他们拿捏?
可转念一想,文书是自己亲手签的,还盖了王室的红印;
要是直接反悔,传出去他这个君王言而无信,有损他的圣明;
关键是仁川现在还有燕山军五千人,大都是能征善战的骑兵,真的翻脸,汉城太近了很危险。
“得想个体面的法子,把他们请回去!”
李倧皱着眉,当即下令:
“传吏部吏曹判书洪翼汉、右议政李景奭、大司宪崔鸣吉,来勤政殿议事!”
没一会儿,三个大臣就赶到了勤政殿。
三人躬身行礼后,李倧直接开门见山:
“诸位爱卿,西京已经光复,东狄残部北退,如今外患不足虑。
只是……之前为了求燕山军出兵,本王把仁川港租给了他们,还让他们驻军。
现在危机已解,燕山军再在仁川待着,恐生事端;
你们说说,该怎么把他们体面地请回去?”
洪翼汉最先开口:“王上,臣以为,现在还不是让燕山军撤军的时候。
东狄虽然退了,但还没退回鸭绿江以北,这次西京战役东狄并没有大规模南下;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而且,之前咱们打跑的,都是各地分散的东狄驻军;
多的不过数百人,少的只有几十人,东狄的主力未出;
现在就说‘大局已定’,为时尚早。”
“不如王上稍安勿躁,等入秋之后,若是东狄还没南下;
咱再跟燕山军商议撤军之事更为妥当。
这样既给了双方缓冲的时间,也不会让燕山军觉得咱们过河拆桥,一举两得。”
李倧皱了皱眉,没说话——他不想等那么久;
现在东狄被赶跑了,一想到仁川有燕山军驻扎,他感觉睡不着觉。
这时,崔鸣吉站了出来,躬身说道:“王上,臣有一计。
燕山军的定北侯张克,虽然势力大,但终究是大魏的臣子,不是中原正统。
而且他行事暴烈,燕山军长驻仁川,早晚是肘腋之患。
不如咱们遣使赴金陵,重新恢复与大魏的宗藩关系;
让大魏出面调停,借大魏朝廷的名义,让燕山军退兵。”
“定北侯乃大魏的臣子,安敢抗天子之命?”
崔鸣吉眼神发亮,语气带着自信;
“只要大魏朝廷的诏令一到,燕山军自当解甲归营,不敢违逆。
这样一来,既全了咱们与大魏的君臣之义;
又免去了与燕山军翻脸的麻烦,还能把他们请走,实为万全之策!”
李倧眼睛一亮——这主意好!
借大魏的天威压燕山军,既不用自己撕破脸,还能达到目的,简直太妙了!
可李景奭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王上,崔大人的计策虽好,却有风险。
如今大魏与燕山军并不和睦,定北侯无人臣之礼,有改天之心;
大魏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调停两方。
到时候,不仅没把燕山军请走,还得罪了定北侯,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倧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李景奭浇灭了,他皱着眉,语气有些烦躁:
“那你们说,到底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燕山军一直待在仁川吧?仁川距离汉城太近了。”
洪翼汉又开口:“王上,臣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等东狄北面的威胁彻底解除;
咱们再慢慢跟燕山军谈撤军也不迟,釜山还是可以给的,仁川换一换。
到时候咱们可以先跟燕山军商量,减少他们的驻军人数,这样既能让王上安心,也不会直接翻脸。”
崔鸣吉却不同意:“减少驻军人数治标不治本,只要他们还在仁川,就始终是威胁。
不如咱们再派使者去仁川,跟李骁、章远好好谈谈;
许给他们一些好处,比如多给些粮草、金银,让他们主动撤军。
毕竟他们是外来的军队,在高丽待久了,士兵们也会想家;
说不定给点好处,他们就愿意走了。”
三个大臣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李倧听着他们的话,脑子乱糟糟的;
一会儿觉得洪翼汉说得有道理,该等一等看东狄会不会有后手;
一会儿又觉得崔鸣吉的计策妙,该借大魏的天威;
一会儿又觉得李景奭的担忧有道理,他确实怕得罪燕山军。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着三人说道:“好了,你们的想法朕都知道了。
此事事关重大,容朕再想想,明日再给你们答复。”
三人躬身行礼,退出了勤政殿。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王宫的同时,高丽使者听得了王上的担忧;
准备为国分忧,在李倧和高丽君臣没有决定如何对待燕山军的情况下就擅自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