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闻言，只是温柔笑笑，她抬起眼眸，望着长公主那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启唇，“正如长公主所说，我苏辞一无是处，沾祖母的光，才能得陛下偏爱，高攀上赵胤这棵大树。”
“所幸我生了一张不错的脸，得赵胤宠爱，我知人心难测，所以从不奢望他爱我如初。”
“感情嘛，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苏辞随意又散漫地笑了笑，“至于他若厌弃了我，那我走就是了，男人多的是。”
长公主虚抬眼皮，多看了苏辞两眼，她倒是没想到，苏辞想的这样通透，不过，到底是女子。
长公主笑她想的太简单，“苏辞，落到那般境地，你真以为还有选择去留的权利吗？”
“权利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中，他若要你死，你绝对活不了。”
“所以，权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叫权势，若是在别人手里，那就是随时可能刺向我们的利刃！”
“你也好，我也罢，我们女子，从来都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还有你小姑苏娇韵，你还记得她吗？”长公主缓缓抬起眼眸，眼神清冷地望着被风吹得花枝乱颤的紫藤萝花，“我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提及小姑姑苏娇韵，苏辞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心脏猛然缩紧，她疼的心跳都快要窒息。
那一年，她才八岁，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够一直无忧无虑地当条咸鱼的时候。
她最喜欢的小姑姑，被迫远嫁和亲了。
整整十年，音信全无。
大概说到伤心事，长公主声音软下来，扯出一抹笑意道，“她离家时，你还小吧，不记得也正常。”
“也正常。”长公主垂眸重复了一句。
从苏辞的角度望过去，长公主单手撑着额头，正好挡住视线，她看不清长公主眼底的模样，只隐约觉得，长公主在说这句话时，语气里的苍凉和无奈，都要溢出嘴角了。
沉默几息，长公主缓缓抬头，脸上恢复了原先的从容淡然，她瞥眼苏辞，嘴角挂笑，“苏辞，有些事，你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事？”苏辞平静问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觉得告诉你，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淑妃娘娘，你还记得吧？”长公主微笑问。
苏辞如实回答，“记得，见过两次。”
长公主垂眸，“说起来，你能嫁给赵胤，还要多谢淑妃帮忙。”
“之前，陛下有意为赵胤赐婚，但思来想去，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是淑妃主动提起你的，她还特意在陛下面前，说起你身子孱弱，无法生育。”
长公主脸上还带着笑意，声音却清冷许多，“陛下一贯最会利用女子，倘若我再年轻一些，只怕赐给赵胤的人，就该是我了。”
“我比你好，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利用起我，比你更放心。”
长公主特意加重了“利用”二字，苏辞没有明说，但她一直都知道，看似黄恩浩荡的赐婚，不过就是文崇帝用来牵制赵晏清的一种方式。
苏辞一直都是文崇帝悬在赵晏清床头的那把利剑。
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消失不见，她淡淡道，“淑妃是赵晏清的表妹，但据我所知，他们的关系，不仅如此，甚至要更深一些。”
长公主没有明说，挑眉望眼苏辞，继续道，“淑妃育有一女，如今有孕在身，一旦生下皇子，势必参与夺嫡之争。”
“淑妃母族败落，池家从她入宫后，便自请远调忠州。”
“但你别小看了她，她从一个小小答应，一步步走到今日，位列四妃，盛宠不衰，除了依靠赵胤的功劳，全凭她的戾气和手段。”
“所以上京贵女如云，她偏偏选择了无法生育的你，为她免去后顾之忧。”
“后来赵胤新婚之夜抛弃你前往军营，也是她在从中作梗，目的就是不让你好过，当然还有好几次急召赵胤入宫，都是她有意为之。”
长公主靠在椅子上，侧头笑眯眯地望着苏辞，“苏辞，淑妃一边要用你稳住赵胤，一边又不准赵胤喜欢上你。”
“我们先不说现在赵胤究竟是真心喜欢你，还是一时兴起，或者因为心有愧疚而对你好，只是等到日后大局落定，淑妃是绝对容不下你的。”
“到时候别说去留，淑妃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赵府的。”
长公主仔细观察苏辞脸上神情变化，但很遗憾，苏辞脸上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从容不迫。
她轻笑了笑，不由得多看了苏辞几眼，她很感慨也很佩服，便是将话说到如此境地，苏辞竟也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错，眼皮下垂，她再加重药剂，冷声道，“苏辞，你无权无势，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成为淑妃和陛下手中的砝码，被随意交换，随意丢弃。”
“我们女子，生来不易，必须要将权势紧紧攥在手中，才不会被看轻，才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苏辞仔细思量着长公主说过的每一句话，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都是她一步一个脚印，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经验。
苏辞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长公主，她直接问，“所以今日长公主请我前来，不光是品酒论花吧。”
她轻抬眼皮，目光柔和地望向长公主，微笑道，“苏辞愚钝，长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长公主虚抬眼皮，对上苏辞明媚干净的眼神，言尽于此，她也不想再与苏辞说那些弯弯绕绕之话，她靠在椅子上，朗声直言，“苏辞，你是聪明人，你一定清楚我的意思。”
“陛下已经老了，宫中形势瞬息万变，夺嫡之争不必避免。”
“淑妃既然已经先下手，我就不能坐以待毙，在她诞下皇子之前，我必须掌控全局，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她脸上笑意全无，目光阴狠毒辣地睨着苏辞，声音阴沉又霸道，“苏辞，我必须要拿到赵胤手里的十二万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