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点半，云湖酒楼的灯光还亮着，窗外雨珠乱跳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三楼的房间，房门未关。
原本没有人敢去打扰他，但此刻，小宋站在门口，毫不犹豫的敲了敲门：“言哥，有人找你，是……”
“不见，让他滚。” 程修言仰头喝下一口烈酒。
“可是……”小宋急急要说什么。
程修言烦躁的打断他：“你也出去！今晚不见任何人，谁都别来烦我，包括你。”
“是秦大小姐！”小宋直接说重点。
“什么？”程修言手上一抖，酒水从杯子里洒出来，他转头去看小宋，神色一片空白：“你刚刚说，谁？”
“言哥，是秦大小姐来了。”小宋终于能把话说完整。
程修言猛地站起来往外走，刚走出去几步，却又顿住，他伸手扶住桌角，眼神有茫然，兀地自嘲道：“我是喝晕了，她明日订婚，这会儿怎么可能来这里？”
小宋皱了皱眉，急道：“言哥！真的是秦大小姐，现在人就在二楼的包厢里等你。”
程修言看着小宋，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立即侧身越过他，大步朝楼下奔去。
他急切的推开房门，果然在窗边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少女，她穿着白色毛衣，一手托着腮，似在想着什么。房间里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落在她身上却晕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在寒冷的天气里，透出别样的温暖。
他一时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幻影，也不敢出声，只静静凝望着她。
秦晚依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朝他灿然一笑：“你来啦？我也是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程修言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竟是有些无措：“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她明日就要订婚，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这个认知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强拘在这里，不放她离开，永远不放她离开……
可，这绝对不可以！
“你不该在这里，我送你回去。”他上前去拉她。
淡淡的酒气随着他的靠近萦绕上来，秦晚依躲开他的手，问道：“你喝酒了？”
她疑惑道：“你有应酬？还是说……”她审视般看他：“还是说，你在独自喝酒？”
程修言瞳孔微缩，躲开了她的目光：“我……”他磕绊了一下，只道：“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秦晚依没接他的话，只道：“为什么要独自喝酒？”
程修言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没有说话，亦没有动。
秦晚依逼近他，浅浅一笑：“因为我吗？因为我明天，要订婚了？”
程修言狼狈避开她的眸光，转身欲走：“我去备车……”
秦晚依一把拉住他，问出了心中的那句话：“程修言，你喜欢我吗？”
程修言身躯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秦晚依攥拳，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答案，她迫切的，想要在订婚之前，得到这个答案。
“你说话！”她固执的望着他。
“我……”程修言闭了闭眼，他转过身来，终是迎上她的目光，扯动了一下唇角：“大小姐，我的喜欢与否，于今日的你而言，毫无意义。”
秦晚依抿了抿唇，眼眸雪亮的看着他：“既然没有意义，告诉我又何妨？”
少女脸庞扬起，灯光下能看出她的眼底暗藏一丝怯意，更多的却是固执的坚持。
程修言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他抬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却还是努力挪开了指尖，只是将她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
他垂下眼眸，拼尽全力克制住真正想要说的话，只温柔道：“不喜欢。”
程修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声音里藏了一丝微颤：“大小姐，程某从未对你有过非分之想，若是程某做了什么，让大小姐误会了，那程某向大小姐道歉。”
他孤儿出身，混迹市井，一路拼杀才在这滕洲城中有了这么一点点的、真正的上层人并不太放在心上的资产，他无论怎样拼命，都不可能给眼前的少女她从出生起，就拥有的生活。
更何况，他明日即将面对生死之局，能不能活过明日都难说；就算活过了，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不过只能勉强成为她的助力。
他根本比不过那位江少帅。
他知道她想听什么，却不敢对她说“喜欢”二字，他怕扰乱了她的生活。
只是，话一出口，程修便言看到她的眼眶微微红了，她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程修言张了张口，“不喜欢”三个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说出口。
他只能错开她的目光。
好几息之后，秦晚依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已然带了一丝哽咽。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故意说的不喜欢，可是他的答案就是：不喜欢。
这让自己订婚前还来找他的行为，像是一个笑话。
秦晚依觉得脸上热热的，她不再看他，与他擦肩而过，低声道：“今日打扰程先生了，抱歉。”
程修言看着她低头时滑落的眼泪，心里痛的几乎窒息，他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了她。
秦晚依一愣，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希冀，她抹掉眼泪，侧头去看他：“程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程修言看着她的眼眸，无比想要伸手去抱她，安慰她，他发疯的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他们不能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刻的拥有她，都可以，他只觉呼吸都是痛的，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
他缓了好几息，最终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朝秦晚依笑道：“给大小姐准备的订婚礼物，原本想明日送到秦公馆，现下既然见到了大小姐，那便当面交给你。”
他笑得疏离又得体，秦晚依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那个盒子，原来竟是给她送订婚礼？！
生出的那一丝希望猛然被掐死，心中的失落与难受混合成了一种难言的愤怒。
她可以得到任何人的祝福，但并不想得到他的祝福。
秦晚依只觉得自己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怒意让她反倒是笑了起来：“原来程先生竟是盼望着我订婚？！还备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