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慢吞吞说完，萧晏川却并不理会她的暗示：
“太后既然病了，就听太医的嘱咐吧。”
对他的油盐不进，太后早有预料。
她别过脸，继续道：“哀家这是老毛病了，自己清楚……若能有人陪着哀家说话解闷，兴许还能好得快些。”
萧晏川顺口便接：“若太后想找人说话，孤可以每日都来。”
后头的林婵眼角一抽。
他要是每日都来……还真不知道太后的病能不能好了。
太后自然也不愿意：“皇帝政务繁忙，如今战事又起，哪能耽误你来每日陪我这个老人家。”
萧晏川轻抬眉：“那孤回头下旨，让后宫嫔妃轮流来侍疾，不知是否合了太后心意？”
“小毛病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太后面上浮起淡笑，“皇帝，哀家只要一个可心人陪着，就足够了。”
何谓可心人？
后宫的大多数妃嫔，除了入宫那日就没见过太后，根本称不上什么贴心人。
若真要这么说，只有林婉月可是贴心人。
谁都明白太后的意思，萧晏川亦是。
但他依旧含糊着：“……兴许多陪陪太后，也就成了可心的了。”
太后笑着，鼻间轻哼出一口气。
或许是被气的。
她不愿再绕弯子：“那些丫头哀家都不熟悉，叫她们过来彼此拘谨的，有什么好。”
“倒不如林婕妤知根知底，哀家就喜欢她活泼。皇帝也将她罚了这些日子了，该受的教训，她也受了，皇帝就让她出来吧。”
萧晏川没搭话，只垂眸静静俯视着太后。
看着那双与他生母酷似的眼睛，太后唇角轻轻抽动，心头浮起些本能的厌恶。
但她还是不着痕迹地掩饰起来，继续道：“如今林将军出征，她孤身一人被关在宫中，什么都不知道，难免日夜思念牵挂着父亲安危。”
“哀家心疼她，若皇帝不愿解了她的禁足，不如让她挪到慈宁宫一阵。左右哀家也病着，走动不得，索性将哀家一同关着吧。”
太后的半劝半威胁，显然没有对萧晏川产生丝毫影响。
他唇角轻勾：“母后真是折煞孤了，要是真将母后关在此间，还不知天下人该如何叱骂孤呢。”
萧晏川忽然唤起“母后”，语调低缓，却令人全然生不出亲近之意。
林婵不由将头又低了低。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晏川接着道：“母后想要个知根知底的人儿陪着说话，其实也并非非林婕妤不可。”
他转过头：“小婵，上前来。”
他这一唤，林婵顿时感到了数道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有一道最为审视而凌厉，不用猜，定是太后望来的。
她顺从上前，与床榻上的太后行礼道：“奴婢小婵，给太后娘娘请安。”
萧晏川回过头，凤眸中笑意流转：“母后，据孤所知，小婵也是林将军的女儿，林婕妤的妹妹，她也可唤母后一声‘姨母’。
既如此，不妨就让小婵在这阵子陪着母后，以消母后苦闷无聊了？”
林婵适时羞怯一笑，接道：“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服侍太后娘娘。”
太后轻笑：“这样的人儿，哀家就不与皇帝抢了。”
萧晏川这会儿却不依了：“所谓知根知底，小婵有了；所谓可心体贴，小婵最是温柔，又有调香按摩的本事，不比林婕妤更能助母后痊愈吗？”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将字句辗转念得暧昧模糊，明明林婵做的是正经调香与按摩，可从他嘴里出来，却好像又多了一重意思。
林婵低垂的睫羽轻眨，像是蝶翅一般，雪白的面颊飘上一点红晕。
如此反应，倒让萧晏川的言外之意显得更真切了。
太后面上笑意微淡：“哀家是无福消受了，皇帝这样喜欢，哀家更不好夺人所爱了。”
萧晏川轻轻抬眉，似乎遗憾：“这样吗……小婵，你回来吧。”
方才太后迟迟不让她起来，林婵一直蹲着。现在萧晏川一提，她应是起身，却像是因蹲久了腿软一般，身子往后栽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林婵已然被萧晏川扣在怀中，纤细的腰肢正被他手臂揽住。
他责怪着，却更像调笑：“怎么这么不当心？”
林婵顺势扶住他胸前衣襟，面上一径羞涩娇怯：“奴婢失仪，陛下恕罪……”
萧晏川挑起她下巴，凝视着她柔情含水的眼眸：“待孤回去，再好好治你的罪。”
说着，他另一手似是在她腰上揉了一下，惹得林婵低呼一声，极尽旖旎。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仿佛将这殿里的人，甚至太后都当作了不存在。
太后冷眼瞧着，只觉心口一阵发闷。
李嬷嬷适时上前递了碗药，挡在了太后与萧晏川二人之间。
而那边的林婵仍娇娇柔柔道：“陛下就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萧晏川低笑：“不成。”
李嬷嬷眼见着太后捏着碗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她当即回身道：“启禀陛下，娘娘服了药，该休息了。”
萧晏川这才抬眸，似是讶然：“现在？”
李嬷嬷低着头，恭敬又坚定：“是。”
萧晏川一哂：“那孤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他略一颔首，便直接拥着林婵离开。
一众人跟随着萧晏川彻底离开殿中后，太后才重重放下药碗，冷哼了一声。
“他是用这丫头，来堵哀家的口啊！”
李嬷嬷连忙：“娘娘息怒，至少……这样看来，陛下待这丫头，并不是真心了。”
太后思量片刻，却叹：“那又如何，就算是假的，现在皇帝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李嬷嬷疑惑：“既是假的，那娘娘方才何不应了陛下的话，将那小婵留在身边，也方便……”
“她都能被皇帝带过来了，你觉得她的心是向着谁的？”
“这……”李嬷嬷迟疑了一下，“可老奴觉得，她毕竟是林家人，或许娘娘略劝几句，她便改了主意了。”
太后闭起眼：“有月丫头这个放心的在，何必冒这个险。”
“那娘娘，这个小婵，要不要……”
“皇帝现在看她看得紧，不能妄动。”
太后面上冷然，不见半点方才的病容：“等月丫头出来，就让她来见哀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