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四周寒意四起，穿堂风凉飕地从脚下穿过。陆清衍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淌出一股森寒，瘆人无比，令人后背发凉。
“龙牙。”
“这是你今日，第二次驳我的话。”
阴冷声音，如芒在背。
龙牙眉心紧皱，龙月看着自家哥哥倔强的模样，连忙屈身单膝跪下身子：“少主，龙牙乃关心则乱，还望少主恕罪。”
“此次被袭击，人员肯定有伤亡，大公子与三公子他们到了驿站，大抵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若龙月前往，乘着夜色，偷偷将少夫人迷晕带回。”
“这样也不怕少夫人反抗，亦不会暴露。”
“待明日天亮，便可一齐出发，前往越州，与晟王殿下会合！”
龙月诚恳开口，并且提出解决方案，语气理智。
陆清衍看向龙月，眼底眸光晦暗不明，正在思考此事。
龙月盯着那双眼睛，暗色之下，思绪在悄然涌动。片刻后，龙月再次开口，而这次，她说的话，便完美顺了陆清衍的心。
“霞红云紫，还有罗三娘皆还在外院等候。云紫是大夫人的人，我们贸然走掉，云紫亦不好处理，既如此，倒不如先回去，与少夫人汇合了，再做打算。”
她看得出来。
少主不会想走，叶寒霜没有带回来，他不想走。
龙月对于眼前之人暗藏情愫，随她不太喜欢叶寒霜。可比起悖逆少主心意，更希望少主任何时候，都能顺心顺意。
所以，既然少主想要将少夫人接回，那便顺着少主的话，以云紫为引子，顺理成章回去。
也没什么不可。
反正若要去越州，后面再找机会谋划便是，也不差这几日。
可听到这话，龙牙看向自家妹妹，眼底闪过疑惑。
云紫并非重要之人，且心思也不纯正，直接杀掉便可。
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龙月居然开口，劝说少主回去！？
她怎么这般蠢？
若是叶寒霜这妖艳魅惑的狐狸在，少主的眼睛，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龙月却坚持自己想法：“且我们回去，理由亦是周全。不论大公子那边，心中如何猜忌，我们只说场面混乱，马匹受惊，这才与车队走散。”
陆清衍撑起坐起身子，思考着龙月说的话。
陈嬷嬷从外面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进来，递到他眼前：“二少夫人也并非是个坏心肠的人，公子你若是想把人接回来，去接回来便是。”
“去越州，机会多的是，也不差这一回。”陈嬷嬷老道开口，“赶紧把药喝了。”
陈嬷嬷乃陆清衍的乳母，若想要教训，那陆清衍断是半句不敢驳，只会认认真真听着。
不过眼下，陈嬷嬷说得柔和，只是看他们三个，气氛多有几分紧张，便说几句缓和一下。
陆清衍眼底渐而恢复温和，微微颔首，接过那药碗：“多谢嬷嬷。”
“把药喝了，要回去，便回去吧。”陈嬷嬷说，“你身子这般，越州可远了不少，还是到涠州养几日，再说后话吧。”
龙牙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话，毕竟陈嬷嬷的实际话语权，比在场任何人都要高，包括少主本人。
陈嬷嬷平日只是不说，若真是开口，少主也必得听从，不敢反驳。
龙月目光看向面色苍白的少主，瞧着他微拧眉头，将药喝下去，心中略微有些难受。
叶寒霜下手竟然这般重！
为了自己的姐姐，不管不顾，一掌劈在少主胸口，害得少主吐血，身子更是虚乏不堪。
真是个没有心的人！
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亏得少主对她这般好，让她习武练剑，还送了她一把稀世难得的好剑。
结果她却这般，不顾及少主的感受，不顾及少主的身子，甚至还出手打伤少主！
想到这些，龙月眼底闪过几丝恨意，涌动其中，还是难以压制的那种。
良药苦口，也让陆清衍刚刚急躁的心平复了很多。他睫毛轻垂，远山圆月升起，月光洒在这农家小院中。
这小院算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一处落脚点，是陆清衍舅舅当年隐居山林，独自琢磨兵刃军械，火器制造时，自己搭建的夯土小院。
陆清衍坐直身子，摸着手中白玉扳指，冷静思考着，一张俊逸儒雅的脸陷入沉思。
龙牙和龙月默默看着，不敢再说什么，唯一能做之事，只有等待，等待陆清衍发号施令，决定下一步去哪？
是越州......
还是驿站......
亦或者单独安排谁去将叶寒霜悄悄带回。
圆月没入乌云，陆清衍手指安静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他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叶寒霜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想起她的不羁又魅惑的眼睛，想起之前许多许多的事。
叶寒霜确实很难驯服，但她如今已乖巧很多。虽说罗三娘的事情，让两人关系陷入短暂僵冷。
但来日，只要能慢慢哄好，她终究是要臣服于她的。
身心，皆是。
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宠物，怎可能随意丢弃？
刹那间，陆清衍那双温润的眸子，悄然流动着几分暗芒。
他望向洒进屋内的月光，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你们是不是忘了，少夫人是拿捏陆清旭夫妇的把柄。若是将她丢了，在影刹门那边，我们可就少了筹码。”
其实不是别人忘记。
而是他自己，也未曾第一时间想起。
原本在他那里。
叶寒霜本就是个筹码。
既然是筹码，便不能丢。
龙牙眼底掠过一丝精光，龙月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扶我起来。”陆清衍将脚放到床边，龙月原本要先抚，陆清衍下意识想起叶寒霜吃醋的模样，“让龙牙来吧。”
龙月刚碰到衣衫的手讪讪收回，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心口却像是骤然堕入深渊，黑不见底。
龙牙伸手将其扶起：“公子，那我们天亮再启程？您身子受伤，服了药，还是稍作休息比较好。”
陆清衍却说：“月色正好，直道明亮，即刻启程吧。”
......
驿站。
外面圆月高挂，夜景幽然美丽，可驿站之内，却传来阵阵哀嚎之声。
“哪有这样处理伤口的！？”
“哪有这样的！”
“你们放开清旸，放开我儿！”
“你们这是要活活弄死他啊！？”
“放开！”
“陆清旭，你个畜生，你分明就是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