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喧哗声如同被狂风掀起的浪涛，几乎要将白玉台的基座掀翻。质疑声、惊呼声、低泣声混杂在一起，先前对机缘的憧憬被骤然压上的重负压得粉碎。
炎皇眉头微蹙，抬手重重按在身前的玉案上。一道浑厚的元力顺着手臂荡开，化作无形的屏障压下了嘈杂的人声，广场上瞬间安静了大半，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诸位稍安勿躁。”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惶恐的脸，“朕知道大家此刻心绪难平，但若不把规矩说透，日后只会生出更多嫌隙。”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朕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若有人既是宗门弟子，哪怕只是在灵田种药、矿洞挖矿的工农，又在炼丹、炼器、阵法、符纹四大会中任一公会登记过，无论修为高低、技艺深浅，此次所得需按规矩逐层缴纳。”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炎皇的目光落在那处骚动，继续道：“也就是说，天宫一成，朝廷一成，宗门一成，所属公会再加一成——这便是四成。”
话音未落，台下已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可……可俺既在宗门灵田当佃农，又在炼丹公会挂了号，还在符纹公会领过符纸……”一个瘦小的中年妇人颤抖着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到四周，“那……那俺要缴多少？”
这个问题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所有身兼数职的工农修士心里。他们大多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宗门辖地讨活，又在公会登记以换取合法营生的资格，此刻终于意识到这层层叠加的“规矩”意味着什么。
炎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无波澜：“若身兼数职，便按实际归属逐层缴纳。宗门弟子加四大会中两公会登记，便是五成；若身兼三职，便是六成。”
广场上的死寂比刚才的喧哗更令人窒息，众人还没从“六成”的惊悸中缓过神，炎皇的声音又带着新的重锤砸了下来。
“还有一事，朕险些忘了提及。”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台下众人如坠冰窟，“星露之渊并非朱雀国独有，而是归九幽百国共有。每百年开启一次，一次便开放整整一年。”
这话初听似乎是好消息，一年时间足够深入渊底探寻了，可细想之下，人群中已有聪明人察觉到不对，脸上刚缓和的神色又绷紧了。
炎皇果然话锋一转：“可诸位莫忘了，九幽百国符合条件修士何其之多？便是保守估算，也有一百万亿之众。这一年时间，看似漫长，分摊到百国修士头上，实则杯水车薪。”
“一百万亿……”有人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指尖冰凉。他们这些初元境修士在修行界如同蝼蚁，在百亿、万亿的计数单位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届时，天宫九幽百国分部的韩部长会亲至渊口，统一安排各国修士的进入顺序。”炎皇抬眼望向天际，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位天宫干部的身影，“据往年定例，一年时间大约能容纳一千亿修士进入星露之渊。”
一千亿对比一百万亿，这其中的差距让不少人脸色发白。他们这些工农修士本就没什么背景，排队恐怕要排到最后。
“更重要的是，”炎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星露之渊的关闭时间是固定的，绝不会因为谁还在渊内就推迟。也就是说，越是后进的修士，在渊内停留的时间就越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如死灰的脸，一字一句道：“排在最后的那些修士，或许刚踏入渊口，还没看清周围的景象，星露之渊便已关闭，直接被传送出来。”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众人心中残存的侥幸。先前还在计较要缴多少成所得，此刻才明白，他们首先要担心的是，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那星露之渊。
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白玉台的呜咽声，像是在为这些渺小的修士叹息。
死寂被一道带着颤音的发问打破，一个扛着锄头的青年往前挤了半步，额上青筋突突直跳：“陛下！那……那进入的顺序是咋定的？是抽签，还是看国家强弱？总不能真让咱这些人排到最后吧！”
他这一问，像是捅开了堵塞的堤坝，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住炎皇，压抑的质问声浪再次翻涌：
“对啊！总得分个章程吧？”
“难不成就因为咱是工农，就得眼睁睁看着别人先抢机缘？”
“陛下可得给咱说句实在话！”
炎皇抬手虚按，等众人稍歇，才沉声道：“此事由天宫统一安排，朝廷插不上手。但朕不妨透个底——天宫向来注重身份根脚，进入顺序，大概率会按背景论处。”
他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就像蛟龙国的东赢太子，”炎皇继续道，“他父皇东皇乃是天元境强者，在九幽百国威名赫赫，那东赢太子自然是最先进去的一批。莫说朱雀国，便是其他大国的权贵子弟，也得排在他后面。”
这番话像盆冷水，浇得众人心里拔凉。有个年轻修士忍不住喊道：“那咱这些没背景的，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倒也未必。”炎皇话锋一转，“大家放心，天宫虽看重背景，却也不会全然放弃工农修士。每次星露之渊开启，天宫都会特意安排一亿成分极好的工农先行进入——这是定例，便是韩部长的后代，也绝不能在这一亿人之前踏入渊口。”
台下顿时安静了些，不少人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光。
“不过有句话朕得说在前头，”炎皇补充道，“这一亿个名额，只优先分给那些根正苗红、成分极好的工农子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几分微妙：“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诸位若是在天宫有认识的强者，托关系走个后门，倒也不是不行。虽说靠关系拿名额有些可耻，但总比眼睁睁看着机缘溜走要好，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一出，台下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人面露不屑，显然不齿这种行径；有人却眼神闪烁，显然动了心思——在实实在在的机缘面前，所谓的脸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