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终审判决书送达那天，叶辰站在肖氏律所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聚集的人群。
那些曾经佝偻着背的老人挺直了腰板，被自动续费压垮的大学生捧着鲜花，拾荒老人甚至穿上了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的中山装——他们手里举着的不是抗议标语，而是一面面锦旗，在晨光中红得耀眼。
\"星云科技被判赔偿总额3.2亿元，所有涉案App必须整改。\"肖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罕见地穿了件绯红色的旗袍，发髻松散地挽在脑后，手里捧着还散发着油墨香的判决书，\"工信部刚发布新规，要求所有自动续费功能必须通过'三层显着提示'审核。\"
叶辰接过判决书。
这本三百多页的文件重得像块砖头，最后几页密密麻麻列着127位原告的赔偿明细——那位老太太获赔6.8万元，拾荒老人4.2万元，大学生小刘拿回了被扣的2.3万元学费，还额外获得3倍惩罚性赔偿。
\"还不够。\"叶辰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判决书烫金的边角，\"全国还有多少这样的受害者？那些不会用智能手机投诉的老人，看不懂协议的外卖骑手，加班到没空看账单的程序员......\"
肖清雪走到他身旁，旗袍开衩处露出小腿线条。
她指向楼下的人群：\"看到那个穿蓝衬衫的小伙子了吗？昨天他开发的'续费陷阱检测插件'用户突破1000万。\"又指了指角落里的白发老者，\"张教授带着学生整理了《互联网套路大全》，现在被教育部列为通识课教材。\"
叶辰突然转身，抓起桌上的直播设备：\"今天加播一场。\"
直播间开启的瞬间，在线人数就飙升至百万。镜头前的叶辰没穿西装，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讲解法律条文，而是沉默地拿出一沓文件，最上面印着《微光公益律师联盟章程》。
\"各位，这是我与肖律师拟定的计划。\"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们将成立全国首个专注于数字经济维权的公益律师联盟，所有胜诉赔偿金除当事人应得部分外，全部注入联盟基金。\"
肖清雪适时出现在镜头里，手中平板电脑显示着精心设计的资金流向图：\"联盟设三大板块：法律援助部负责具体案件，技术分析部破解各类'黑暗模式'，普法教育部制作通俗易懂的维权指南。\"
弹幕瞬间爆炸，打赏特效淹没了屏幕。叶辰却关闭了打赏功能：\"今天不收任何礼物，只收线索——如果你身边有被自动续费、大数据杀熟、虚假促销坑害的人，请填写直播间链接里的表单。\"
他调出一组新数据：\"过去72小时，全国消费者主动取消的自动续费服务超2.1亿单，涉及金额保守估计37亿元。\"画面切换到各大互联网公司的股价走势图，一片惨绿的跌停板上，唯有几家坚持透明收费的企业逆势飘红。
\"但这只是开始。\"叶辰点击遥控器，投影屏亮起一张中国地图，上面标记着数百个光点，\"这些是已经联系我们的受害者群体——被算法压榨的外卖骑手，被虚假广告欺骗的农民，被'教育分期贷'套住的学生家长......\"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千万时，叶辰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登录自己的直播账号后台，将累计的8726万元打赏收入全部转入新成立的联盟账户。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瞬间，整个直播间寂静了半秒，随即被铺天盖地的\"致敬\"弹幕淹没。
\"这笔钱将用于三件事。\"叶辰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第一，组建顶尖技术团队，逆向分析各类App的套路；第二，补贴参与公益诉讼的律师，让他们不必为生计发愁；第三，在偏远地区设立数字维权服务站。\"
肖清雪补充展示的预算表细致到令人惊讶：每笔支出都对应着可视化监管节点，连办公用纸的采购都标注了回收利用流程。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镜头下泛着温润的光，与平板上冷峻的数据形成奇妙反差。
直播结束前，叶辰念了一条刚收到的短信：\"'我是星云科技前员工，愿意匿名提供更多内部资料'——看，裂痕出现了。\"他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轻松笑意，\"记住，在数字时代，每个普通人都可以是照亮黑暗的微光。\"
关闭直播后，叶辰瘫在转椅上，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肖清雪递来一杯冰镇柠檬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她精心保养的指甲上。
\"刚收到十七个未接来电。\"她晃了晃手机，\"包括三家顶级律所和两位法学泰斗，都要求加入联盟。\"
叶辰望向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橘红色，像极了老太太送的那个粗布钱包。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那颗融化的水果糖：\"还记得这个吗？我们第一个自动续费案子的证物。\"
糖块已经和糖纸彻底黏连，在暮色中泛着浑浊的琥珀色。肖清雪接过看了看，突然轻笑出声：\"该放进联盟的展览馆——就叫'甜蜜的陷阱'怎么样？\"
两人相视而笑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实习生抱着半人高的快递箱踉跄进来：\"叶、叶律师！这些都是刚到的......\"
箱子里装满各式各样的存折复印件、银行流水单和手写投诉信。最上面那封信的笔迹歪歪扭扭：\"俺不会写字，让孙子代笔。村头小卖部说充话费送油，结果每个月扣俺30块......\"
叶辰和肖清雪同时伸手去接，指尖在纸箱上方相触。那一瞬间，窗外最后一道夕阳穿透云层，将两人的身影镀上金边，投映在贴满案卷的墙上，像一幅天然的剪影画。
三个月后，微光公益律师联盟正式挂牌。选址既不在金融cbd也不在法务区，而是租下了老城区一栋改造过的纺织厂仓库。斑驳的红砖墙上挂着液晶屏，实时滚动各类维权数据；曾经的纺纱车间变成了开放办公区，三十多位律师的工位间没有隔断；最醒目的是入口处的\"证据墙\"，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消费陷阱截图，每张照片下都标注着最终维权结果。
挂牌仪式当天，来了不少意想不到的客人。那位在自动续费案中作证的前设计师张晓雯，如今是联盟的技术顾问，正手把手教老人们使用取证软件；大学生小刘放弃了大厂offer，成为普法教育部的专职讲师；甚至还有两位星云科技的中层管理者，悄悄送来内部资料后就匆匆离去。
叶辰站在由旧纺机改造的讲台上，背后是用锦旗拼成的中国地图。他的发言简短有力：\"联盟只做三件事——揭穿谎言、扞卫真相、守护公平。我们不要任何企业的'赞助'，只接受普通人的监督。\"
肖清雪随后公布的财务系统引发阵阵惊叹——所有捐款流向都记录在区块链上，连一支铅笔的采购都能溯源。她耳垂上的珍珠换成了廉价的树脂耳钉，却比任何珠宝都耀眼：\"联盟的每一分钱，都会变成刺向不公的利剑。\"
仪式进行到一半，一个意外的群体出现在会场——三十多位身穿不同平台制服的网约车司机。领头的老师傅从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打印纸：\"叶律师，平台这个'服务分'系统有问题！接单少的司机越接不到单，要花钱买'流量包'才能解封！\"
现场律师立刻围上去查看材料，技术团队则开始分析司机们提供的App后台数据。这场意外的维权行动，成为联盟最好的\"开业贺礼\"。
当晚的直播中，叶辰展示了司机们收集的证据：平台用复杂的算法将司机分为三六九等，低分司机不仅接单难，还要额外支付\"优先派单费\"。直播尾声，肖清雪突然出现在镜头里，手中拿着刚拿到的法院受理通知书：\"联盟第一个集体诉讼案——网约车司机算法歧视案，正式立案。\"
直播间沸腾的同时，叶辰注意到肖清雪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悄悄递去一杯温水，指尖相触时才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这个在法庭上锋芒毕露的女强人，此刻眼中闪烁的竟是某种近似于脆弱的光芒。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三年后的联盟周年庆上，曾经的纺织厂仓库已扩建为五层楼的\"数字维权中心\"。
证据墙变成了沉浸式展厅，受害者们送来的锦旗多到需要轮换展示；技术分析部拥有国家级实验室资质，开发的反套路插件用户过亿；最令人欣慰的是普法教育部——他们制作的短视频累计播放量超300亿次，连偏远山村的老人都会用\"叶律师教的方法\"检查手机扣费。
庆典当天，叶辰却缺席了上午的仪式。他独自站在顶楼的档案室，面前是一面特殊的墙——这里挂着联盟成立以来未能胜诉的案件资料。每个文件夹上都手写着失败原因：证据不足、法律空白、对方势力太大......
\"又在自我检讨？\"肖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穿着利落的白色裤装，发梢还带着庆典彩带的碎屑，手里捧着厚厚一摞文件，\"看看这个——刚通过的《数字经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有二十七处引用我们的案例。\"
叶辰接过文件，指尖擦过扉页上烫金的国徽。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档案架上，将那些\"失败\"的标签照得透亮：\"知道吗？我最怕的不是输官司，而是某天醒来发现联盟无事可做——那才说明真正的公平到来了。\"
肖清雪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在那天到来之前...\"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素净的银戒，内圈刻着\"微光\"二字，\"要不要先解决下我的'终身大事'？\"
叶辰怔住了。窗外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浪传来——原来是展厅里正在播放他们第一次联手办案的影像资料。阳光将戒指的光芒折射在那些\"失败\"的卷宗上，竟像给每个遗憾都镀上了希望。
\"这算是求婚吗？\"叶辰接过女戒，指尖微微发抖。
\"不，\"肖清雪任由他给自己戴上戒指，\"是两位公益律师的战略合并。\"她拿起另一枚戒指时，平板电脑突然响起警报——是技术部发来的紧急通知：某直播平台利用虚拟礼物诱导未成年人充值。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转身向楼下跑去。戒指在阳光下划出两道银色的弧线，如同正义的微光，终将汇成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