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夜色浓稠如墨
楚默言裹紧大衣，踩着青石板路拐进巷口的火锅店
“大嫂大嫂！”
赵辉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楚默言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勾起笑意，转头看向两个铁塔般的保镖
“又怎么了呢？”
赵辉不禁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
“大嫂，你真要背着大哥和别的男人约会啊......”
“？想死吗，滚远点”
楚默言脸色骤冷，无视赵辉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猛地推开玻璃门
待他身影消失，刘琦抬手给了赵辉后脑勺一巴掌，语气恨铁不成钢
“你瞎胡说什么，嫂子这是在工作！”
赵辉揉着后脑勺，语气幽怨
“我又怎么了……大哥吩咐过盯着大嫂的……我这是尽责啊……”
“闭嘴吧，这话让嫂子听见，神仙都难救你……”
刘琦说着，揪住他耳朵往店里拽
“疼疼疼！我自己走！”
两人消失后，路边停靠的保姆车内，摄像机的闪光灯悄然亮起
……
因拍摄地近在咫尺，沈泽寒早已等候
楚默言压下烦躁，抬手敲响“清雅居”包厢门
“沈老师，我来了”
“马上”
沈泽寒开门颔首，目光扫过楚默言身后的黑衣墨镜人时，表情瞬间凝滞
小刘小赵站姿如松，存在感极强
楚默言无奈地抿了抿唇，侧身挤进包厢，压低声音道
“我家里人不放心我这么晚出来，他俩就在外面，别慌”
话音未落，他手掌用力，“砰”地一声将雕花木门甩上，隔绝了小刘小赵炽热的目光
“那就……先点菜吧，沈老师不介意我只请你吃火锅吧？”
楚默言一把将大衣甩上衣架，反手点开桌面上镶嵌的电子屏幕
火锅的香气在包厢里弥漫，楚默言本就对山珍海味兴致缺缺，见沈泽寒随意摇头不挑嘴，心里松快不少
“那我就随便点喽老师，你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楚默言眨巴着眼睛看向对面
沈泽寒正用筷子尖戳着餐具保鲜膜，戳出一个个小圆洞
被问及时，他慌忙放下筷子，故作镇定
“我都行，你决定就好”
“好——”
楚默言眼底闪过笑意，十分肯定自己没看错这个孩子气的小动作
沈泽寒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发胶打理的发型还带着舞台感，未卸的妆容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情，隐隐透着股妖气
此刻这位影帝坐姿紧绷，显然有些局促
（他怕我？）
楚默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想起对方被资本压榨的经历瞬间了然
下一秒，他从大衣内袋掏出个包装精致的长木盒
沈泽寒原本微微紧绷的坐姿瞬间前倾，眼睛亮得惊人
盒子打开，三根油光锃亮的黑羽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喏，答应给沈影帝的，其余两根就当学费了”
楚默言将盒子往前一推
沈泽寒噌地站起身，修长手指小心翼翼抚过羽梗，郑重道谢后目光灼灼
“谢谢楚先生
你说无法演绎的情节剧本，带了吗？我可以看看吗？”
不安到感激，这种细微的变化楚默言尽收眼底
他轻“嗯”一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调出配音台词文档发送给沈泽寒
沈泽寒看到屏幕上跳出的电子文档，微微一怔
显然，他未曾料到资料是以这种便捷形式呈现，更没料到这份“难题”竟是一段配音哭戏的台词
“楚先生……你真的不会哭戏？”
沈泽寒试探性开口，楚默言却耸了耸肩
“不会，我哭不出来，网上教程看好几遍了，所以想着约沈影帝出来探讨”
沈泽寒沉吟半晌，将手机转向楚默言，手指点着屏幕上的台词，认真讲解
“这段重点在反差，前半句'我知道错了'要压着嗓子说，压抑情绪
到'别离开我'时，可以释放情绪”
“不行”
楚默言一脸抗拒的打断了沈泽寒的话，他撑着下巴喃喃道
“我听不懂，你这种话术网上有教的，但是我学不出来……”
这话让沈泽寒微微诧异，毕竟楚默言能将羽竹这个角色诠释得活灵活现，怎么会连如此基础的讲解都听不进去呢？
他沉默着将手机倒扣，忽然抬头问
“你被最在意的人推开过吗？那种被连根拔起的绝望
就像你站在悬崖边伸手去抓，却只攥住满手风”
包厢里的火锅香气突然变得刺鼻，楚默言下意识皱眉
“现在忘掉台词，想想你人生里最无力的瞬间”
这番话无异于在楚默言的雷区蹦迪
过往的记忆翻涌而起，带来的不是悲伤，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愤怒
楚默言强压下不安的心绪，将目光转向窗外
他所经历的事虽与悲伤无关，但若是牵扯到淮桉，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死亡……）
这两个字一在脑海中浮现，楚默言便皱起了眉
他绝不在淮桉身上假设这种悲伤之事，因为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自己也绝不可能独活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形式了
若是淮桉发现他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李凤霞…
…淮桉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楚默言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心脏酸涩得厉害
这本就是他最为害怕的结果，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淮桉得知真相后离他而去，他或许……
（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念头刚落，楚默言便自嘲地轻笑一声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一开始他以为淮桉是因为意外导致俩人分开，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对淮桉的执着也在慢慢被时间冲刷
后来……楚默言记不清了，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彻底放弃淮桉的了
但他永远记得，在列车上重逢的那一刻，那颗早已枯死的心突然重新跳动
他既害怕失去，又贪婪地渴望靠近
如今，哪怕只是远远望着淮桉，也能感到一种隐秘的满足
“楚先生”
沈泽寒的声音拉回了楚默言的心绪
对上男人欲言又止的目光时，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盯着窗外的黑幕发了太久的怔
未等他开口致歉，沈泽寒已主动打破凝滞的空气
“楚先生，我觉得你可能并不适合这种类型的剧本”
“嗯？”
楚默言下意识歪了歪脑袋，就听沈泽寒又补充道
“我不是质疑你的天赋，而是每个人都有舒适区
楚先生不必在哭戏上执着内耗，还有许多剧本更能展现你的优势”
这番求生欲极强的话，让楚默言不由得轻笑出声
“沈老师，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怕我吗？自从你知道我的身份后，和我说话都紧张兮兮的”
话音落地的刹那，沈泽寒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但他很快挺直脊背，直视楚默言的目光坦然如
“是，我害怕楚先生，但准备来说，是害怕你们楚家”
说到这，沈泽寒眉眼染上几分慎重
“我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演员，在财阀眼中，或许一句话就能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其实我的经纪人知道楚先生约见的事，他叮嘱我谨言慎行，我也一直照做……
很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矛盾的我，明明你还是我作品的粉丝”
这一套坦诚直白的剖白，直接让楚默言愣在当场
他从前解决问题，要么靠脑子，要么凭出众的外貌，何曾因为家族背景让人如此忌惮？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像领口卡着根刺般不自在
楚默言干咳一声，挺直脊背坐正
“我和某些疯子不一样，没有虐待普通人的癖好，别多想”
话音刚落，包厢门便传来叩响
服务员们推着冒着热气的麻辣香锅走进来，楚默言余光瞥见门缝外
刘琦和赵辉正伸长脖子，鬼鬼祟祟地趴在墙角张望
“那个……”
其中一名女服务员试探着开口
“楚先生，需要我们帮你报警吗？”
她话音未落，同行的男服务生放下火锅后，也跟着点头附和
楚默言一眼就看出两人误会了，随意摆了摆手
“不用，门口那两位是我家里安排的保镖，就是爱演……不用在意，谢谢你们关心”
说完，他眉眼弯弯地朝两人笑了笑
这抹笑意让两位服务生耳尖瞬间泛红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用餐！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女服务员恭敬地向楚默言和沈泽寒鞠了一躬，推着餐车和同伴快步退出门外，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刚一离开，女服务员就激动地轻捶同伴胳膊
“天啊~楚默言真的和网上传的一模一样，神颜啊！你看到没有！还有沈影帝！！！”
男生虽不愿承认，但回想起屋里的场景，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建模差异”
刘琦和赵辉目送两人离开，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大哥说的果然没错，大嫂一个人在外面玩就是不安全，这出众的容貌就是个大问题）
“太不公平了！”
赵辉突然情绪激动地喊出声，吓得刘琦一个激灵
还没等训斥出口，对方已经扣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大嫂玩得这么开，大哥却还是个恋爱脑！
这问题很严重啊！你也清楚大嫂被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惦记着，要是大哥哪天被牵连进去可怎么办？！”
“你闭嘴！”
刘琦一把捂住赵辉的嘴，墨镜下的眼神满是怒意
“小赵，咱们虽然立着大嘴巴人设，但也得分清场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没数吗？！”
这声呵斥让赵辉瞬间泄了气，他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啊，可这里很安全啊
而且我就是替大哥不值……你没发现大哥越来越不对劲了吗？
他为了楚默言都快把姿态放得没边了，万一耽误后面的计划可怎么办？”
这话像根刺扎进刘琦心里，他拧紧眉头，重重叹了口气
“行了，大哥什么想法他自有分寸
虽然这次情况不太一样，但我们得信他
大哥向来精明，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赵辉肩膀，半开玩笑道
“觉得委屈，回头找大哥涨工资去”
这话瞬间让赵辉眼睛发亮，打了个响指立刻摸出手机准备给傅萧发消息
可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黑口罩的女生脚步匆匆走来，直直往楚默言的包厢去
刘琦心头顿时警铃大作，跨步上前拦住对方
“小姐，你找谁？”
“我找谁？！”
女生声音里满是怒意，一把扯掉帽子和口罩，露出涨红的脸大喊
“让祝苏缘那个狐狸精出来！”
“雾草！霓小曼！”
赵辉的惊呼声猛的响起
与此同时，刘琦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掌精准捂住对方小嘴，顺势将人往旁侧带了带
“唔唔唔你们搞什么？！放开我唔唔唔”
霓小曼杏眼圆睁，指甲疯狂抓挠刘琦的手腕
“冷静！冷静——嘶！”
刘琦突然扭曲着脸，虎口处赫然两排渗血的牙印
电光火石间，赵辉一把拉开包厢门扯着嗓子汇报
“嫂子，有个女演员来捉奸！”
“？”
“？”
楚默言咬着鸡腿的动作顿住，抬眼就见刘琦和赵辉把个娇小女人推进来，门“咔哒”锁上
沈泽寒正诧异于楚默言被唤作嫂子，待看到霓小曼的刹那，他瞳孔猛地一缩，倏然起身
“你怎么来了？！”
闻言，楚默言“哦？”了声，八卦的目光在两人间打转
霓小曼却没理沈泽寒，怒火中烧的视线扫过包厢，最后定格在楚默言脸上
下一秒，她表情陡然僵住，眼里闪过疑惑与震惊
“楚……楚默言？？”
霓小曼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恐惧取代，她顾不上沈泽寒，慌忙鞠躬道歉
“抱歉抱歉楚先生！我还以为我的爱人出轨了！我不知道和他吃饭的会是您！”
“我不是早发信息说了吗？你到底有没有看？”
沈泽寒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
霓小曼冷笑一声，眼神嫌恶地剜向他
“沈泽寒，我拍戏时不看手机你不知道吗？
你那么晚不回家，狗仔都说你被‘美人’约走了！我还以为是祝苏缘那个狐狸精！”
“我……”
沈泽寒被霓小曼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呛得说不出话，只能转向楚默言深深鞠躬
“抱歉，楚先生，这是我的恋人，她有些敏感，您别生气……这顿饭钱我来付”
“不用”
楚默言撑着下巴打断他的道歉，目光转向一旁的霓小曼
小姑娘身高160左右，圆圆的杏眼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模样甜美可爱，很难让人联想到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
“可是……我今天什么也没帮到你……”
沈泽寒局促地搓着双手，神色满是不安
这顿饭本是他想借机答谢，楚默言却执意算作“学费”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剧本推荐，结果全被霓小曼的突然闯入搅了局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楚默言眉梢微挑，他挺直脊背轻叩桌面，唇角勾起笑意
“没关系，让你爱人也一起吃吧
你刚刚不是说有适合我的配音剧本？接着聊”
沈泽寒刚要开口，霓小曼已经抢先一步凑上前来，甜软的嗓音里带着刻意的讨好
“楚先生，剧本的事我也可以帮忙参考呢~”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勾，椅子在地面划出轻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楚默言身旁落座
这个举动让沈泽寒瞬间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出青白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霓小曼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僵持数秒后，沈泽寒只能闷声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干涩地开始介绍
“楚先生适合配音的角色，应该是表面温柔实则...”
“楚哥哥尝尝这个~”
霓小曼突然夹起一筷子菜，殷勤地递到楚默言碗边
甜腻的称呼让沈泽寒的声音戛然而止，楚默言也明显怔了怔
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这位突然献殷勤的“影后”，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原来沈影帝的女朋友这么敏感？多说句话都要打断？”
霓小曼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慌忙放下筷子，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我、我只是觉得菜要凉了...”
再抬头时，眼里已经带上恳求
“楚先生，能让我和沈泽寒单独说几句吗？”
楚默言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大度地点头
得到应允，霓小曼立刻起身，看向沈泽寒的眼神瞬间冷若冰霜
后者无意识地抠着指尖，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包厢门打开的瞬间，楚默言眼尾余光扫向门外的刘琦和赵辉
两人心领神会，刘琦立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在两人身后
“大嫂，你这吃瓜前线啊”
赵辉一脸八卦地凑进来，掏出手机拨通了刘琦的视频通话
楚默言只是噙着笑不搭话，饶有兴致地看着赵辉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
视频画面里，火锅店后院一片漆黑，寥寥人影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随着镜头轻微晃动，霓小曼冰冷的声音率先传来
“你等会就走吧，我去陪楚默言聊剧本”
画面中的沈泽寒猛地抬头，声音充满不可置信
“霓小曼你疯了吗？？我求你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你又来？我这不是在争取机会吗？”
霓小曼语调尖锐起来
“你当上影帝了，还不让我当个影后？沈泽寒，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些剧本我不是都推荐给你了吗？？”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霓小曼冷笑一声
“我要演女主！你推荐的都是什么冷门本子，我凭什么接？”
“非要接那些洗钱的烂梗剧，你才满意？！？”
“小声点！想被人发现吗？！我真是受够你了！”
这火药味十足的对峙，看得赵辉憋笑憋得肩膀直颤
楚默言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指尖在手机上一划，清晰的“汪”叫声骤然响起
“我去！”
视频那头的刘琦吓得手一抖，手机险些脱手，边往回跑边抱怨
“嫂子，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先别回来，看看店外有没有狗仔”
楚默言哼哼两声，眼里闪过狡黠
“办完事再联系”
刘琦光速挂断视频，生怕这位祖宗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抹了把冷汗，暗自腹诽
（这要是出任务，我怕是早就因为这种不靠谱的队友，被敌人一枪崩了……还汪？？不懂不懂不懂……）
念头刚落，他已经来到店门口
外面停靠的车辆明显增多了，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刘琦深吸一口气，按下墨镜上的隐藏按钮——
夜视模式下，那些漆黑的车窗后，赫然坐着好几个举着相机的人
“卧槽...”
刘琦不禁低呼
“大哥今天神机妙算啊，带的装备还真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