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见面了。”
机房里，巨大的风机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鸣，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献上单调而压抑的伴奏。
李卫国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手中的管钳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女人。
然而，乔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直接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从管道阴影里缓缓站起的男人身上。
陆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不疾不徐。他脸上的油彩还没卸去，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亮得惊人。他平静地与乔颖对视，仿佛他们不是在生死一线的敌对现场，而是在某个高端酒会的露台上，偶然相遇。
“陆先生，”乔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打破了僵局，“我们，终于见面了。”
“乔小姐，”陆辰的语气同样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疏离，“你的待客之道，很特别。”
乔颖的目光，在他那身不伦不类的工人服上扫过，又看了看李卫国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管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彼此彼此。陆先生的做客方式，也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她没有问“你怎么进来的”，也没有质问“你想干什么”。这些问题，对于他们这个层级的对手而言，太过低级。她向前迈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仿佛敲在了李卫国的心脏上。
“纽约时间，上午九点三十分，”乔颖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闻，“一场堪称完美的金融风暴，席卷了华尔街。十一家公司，市值蒸发超过一千七百亿美元。真是……壮观的杰作。”
她看着陆辰，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欣赏。“这份战书，比你之前送给我爷爷的那枚‘白棋’，要厚重得多。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你不惜掀起这样一场豪赌，只为了……阻止我找到林诗韵？”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原来陆先生，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真是……浪漫又愚蠢。”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剖开陆辰的心理防线，找到他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李卫国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能感觉到那股绵里藏针的恶意，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臭娘们，跟我们陆总玩这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乔颖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陆辰身上。她相信，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它，然后捏碎它。
陆辰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廉价的红梅烟，慢条斯理地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那副样子，像极了一个刚刚干完重活，准备歇口气的管道工。
“乔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他含着烟，声音有些含糊，但吐出的字句却清晰无比，“这不是我的战书，这是你们乔家的账单。欠了这么多年的血债和人命，总要有人来收的。我，只是个讨债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与乔颖的距离拉近到三米之内。这个距离，充满了危险的张力。
“至于你说的金融风暴，”陆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你爷爷的身体，还能不能扛得住。我听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这万一要是气出个三长两短，你们乔家这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可就真的要沉了。”
一瞬间，攻守之势异也！
乔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凝固。
陆辰的话，精准地刺中了她此刻最大的担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乔家这棵参天大树，看似枝繁叶茂，实则早已被蛀空。维系着这一切的，全靠爷爷乔振邦那块金字招牌。如果乔振邦倒下，整个家族将会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陆先生果然伶牙俐齿。不过，逞口舌之快，是改变不了你现在身处绝境这个事实的。”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机房厚重的铁门。“外面，有我三十名最精锐的安保。他们都曾是特种部队的好手。就算你这位朋友能一个打十个，恐怕也插翅难飞。”
“是吗？”陆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乔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陆辰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看着乔颖身后，那片由无数服务器组成的，闪烁着幽幽蓝光的“数据森林”。
“乔小姐，作为一名顶级的心理学家，你最宝贵的财富，应该就是你这十几年积累下来的数据库吧？”陆辰悠悠地说道，“里面记录了京城所有权贵的秘密、癖好、黑料……这才是你们乔家真正的‘软实力’核心。你说，如果这些东西，突然在网上进行一场‘全球直播’，会怎么样？”
乔颖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你破解了我的数据库？”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她对自己的网络防御系统，有着绝对的自信。
“没有。”陆辰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你的防火墙，确实是我见过最坚固的。我只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顿了顿，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而又危险。
“但是，毁掉它，只需要百分之一的权限就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机房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
“警告！警告！数据核心温度异常！启动紧急散热程序！”
“警告！一号、三号、七号服务器过载！即将熔断！”
天花板上，所有的消防喷头，瞬间启动！冰冷的混合气体，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整个机房瞬间被白色的烟雾笼罩。
乔颖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明白了！陆辰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窃取，而是毁灭！他利用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入侵进度，不是为了下载，而是为了获得一个可以下达自毁指令的后门！
这个疯子！他竟然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疯狗，走！”
就在乔颖心神巨震的一刹那，陆辰一声低吼。
李卫国早已会意，他怒吼一声，像一头出闸的猛虎，抡起手中的管钳，不是砸向乔颖，而是狠狠地砸向了旁边一面相对薄弱的墙壁！
“轰！”
砖石飞溅！
那面墙，竟然被他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大洞！墙的另一边，是一条废弃的通风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