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普通的士兵。
就连孙武和张虎这样的悍将，也受到了影响。
孙武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眼神挣扎，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在他的幻境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场几乎全军覆没的惨败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云飞扬更是丑态百出。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嘴里不停地喊着：“别烧了……别烧我的藏书阁……那是我云海楼万年的基业啊……”
几乎是转瞬之间，三艘龙骨宝船之上，除了少数心志最为顶尖的强者还在苦苦支撑外，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各自内心最深处的心魔幻境之中。
整个舰队，乱成了一锅粥。
一场兵不血刃的崩溃，似乎就要上演。
“龙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唯一保持着平静的身影。
船首之上，吴闵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那恐怖的精神风暴，吹拂到他面前，却像是微风拂面，甚至没能让他的发丝，动弹分毫。
“凡人的帝王，你的意志，确实比其他人要坚韧一些。”“龙王”居高临下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和更多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但是，没有用的。在伟大的主人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很快，你也会和他们一样，沉沦在永恒的噩梦之中，成为主人力量的一部分。”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向绝望的过程。
吴闵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
没有愤怒，没有凝重，反而带着一丝……怜悯？和一丝……期待？
“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了？”吴闵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哭喊与嘶吼。
“就这点微不足道的精神污染，也敢在朕的面前，妄谈梦境？”
“龙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吴闵话里的意思。
就看到，吴闵的身后，那尊与船首雕像一模一样的，顶天立地的【兵主煞神】虚影，缓缓浮现。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兵主煞神的虚影，显得无比的兴奋和……贪婪。
它张开了那张仿佛能吞噬天地的巨口，对着弥漫在整个舰队上空的无形精神力场，猛地一吸！
“嗝~”
一声响亮而满足的饱嗝，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清晰地响起。
这一声饱嗝，就像是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剧院里炸响，突兀，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嘲讽意味。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龙王”，脸上的诡异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那双空洞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感觉到了。
他释放出去的，那足以让一支大军瞬间心神崩溃的“梦魇之力”，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是找到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疯狂地吞噬、吸收！
他与那股力量之间，那牢不可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霸道，更蛮不讲理的力量，强行切断！
“这……这不可能！”
一个不属于“龙王”的，充满了尖锐与惊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泄露出来。这，才是“深海梦魇”本体的声音。
它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它的力量，本质是负面情绪与精神能量的集合体。它可以污染，可以同化，可以侵蚀万物的意志。但它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力量，会被另一个存在，当成……食物？
这完全颠覆了它的认知！
甲板上，吴闵根本没有理会它的震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系统后台的仇恨值，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发生着变化。
那些被“深海梦魇”引爆的，来自将士们心底的恐惧、悔恨、愤怒，这些原本会让他们崩溃的负面情绪，在被兵主煞神“截胡”之后，竟然被系统直接判定为了“敌方攻击”，并将其高效地转化为了最精纯的仇恨值！
【叮！侦测到大规模精神攻击，兵主煞神已自动激活“掠食”本能。】
【叮！吸收“恐惧”之力，仇恨值+！】
【叮！吸收“愤怒”之力，仇恨值+8000！】
【叮！吸收“绝望”之力，仇恨值+！】
【……】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瀑布般在吴闵的脑海中刷屏。
仇恨值的余额，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上飙升！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经验宝宝啊！
吴闵的眼神，变得愈发古怪。他看着对面那个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龙王”，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辛勤劳作，为自己收割庄稼的……老农。
“不错的补品。”吴闵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了一句，“味道稍微驳杂了一些，但胜在量大管饱。”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深海梦魇”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恐慌。
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类帝王，以及他身后那尊恐怖的魔神虚影，与自己同出一源，都属于阴暗、负面的存在。
但两者的位格，却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自己是一条在池塘里作威作福的毒蛇，那对方，就是一头遨游于九天之上的，以吞噬星辰为生的太古孽龙！
毒蛇的毒液，对孽龙而言，非但无害，反而是大补之物！
“朕是什么？”吴闵轻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朕是你们的皇帝。”
轰！
一股与兵主煞神的至凶至煞截然不同，却又完美融合的意志，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那是【皇道龙气】的至阳至刚，是君临天下，统御万灵的无上威严！
如果说兵主煞神是吞噬一切的黑暗，那么此刻吴闵自身的意志，就是照亮一切，驱散一切黑暗的……煌煌大日！
“醒来！”
吴闵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响彻在每一个陷入幻境的人的灵魂深处。
这声音，没有蕴含任何复杂的技巧，只是纯粹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如同黑暗房间里，被猛然拉开的窗帘，让万丈阳光，瞬间倾泻而入！
甲板上，那些或哭或笑，或癫或狂的士兵和古族们，身体猛地一震！
孙武的眼前，那尸山血海的战场，瞬间如玻璃般破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当他抬起头，看到船头那个伟岸的背影时，眼神中只剩下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以复加的崇敬。
云飞扬也从藏书阁被焚的噩梦中惊醒。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看着周围同样惊魂未定的众人，再看看那个如同神明般，以一己之力，将所有人从心魔深渊中强行拉回来的帝王，羞愧、尴尬、震撼、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