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那头，妖月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清明，带着几分复杂：
“你的本源气息，太过霸道，太过独特，那是铭刻在血脉最深处的暴君烙印。”
“这种烙印，寻常生灵根本无法察觉，唯有踏入半步不朽，触摸到一丝不朽真意的存在，才能隐约感应。”
“在江尘他们进入荒海的第一时间，我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又让我心悸的力量，所以我才敢笃定，他们是你的人。”
“至于我们刚入侵荒海之时，都在沉睡状态中，所以没感知到你的存在。”
“而那些圣帝，只会觉得你的气息与赤贯妖星有些相似，却认不出，你是天妖族曾经的——暴君！”
妖月曦的语气变得苦涩无比，“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你！”
“什么？”这一次，连顾七绝的眉头都微微蹙起。
“你轮回之后，气息尽敛，神魂蒙尘，虽然依旧强大，但那属于暴君的本源烙印，被彻底封锁了。”
妖月曦的声音里，对那些曾经围杀过顾七绝的天妖圣圣君充满杀意：“我会杀了他们。但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族传说中的暴君……呵呵，看到你他们就跪了，岂敢对你动手！”
听完这番解释，殿内的所有疑惑，尽数解开。
逻辑，完全通顺。
顾七绝沉默了。
他血色的眸子，幽深得如同两片无垠的血色星海，无人能看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淡漠如初：“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圣荒界天帝，是你们天妖一族入侵的抵抗者，是圣荒界的首领。”
“如果你们不想与我为敌，现在，立刻，带着你赤贯妖星，离开圣荒界。”
其中复杂的关系，让顾七绝也感到一丝……无奈。
“不可能！”
妖月曦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不可能退！圣荒界，我们势在必得！这是始祖的意志，也是我们全族的宿命！”
“顾七绝……不，暴君！回来吧！回到我们身边来！你是我族的暴君，是我族最强的矛！只要你回来，始祖一定会重新接纳你。”
“等我们征服了圣荒界，就该离开这个位面了。”
“路不同，不相为谋。”顾七绝的声音漠然，没有丝毫动摇，“你我之间，看来只能是死敌。”
“为什么！为什么！”
妖月曦的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崩溃，“圣荒界到底有什么好？它根本挡不住我们天妖的铁蹄！你留在这里，只是螳臂当车！你知不知道，这个位面真正的终极大劫即将来临，圣荒界注定要化为一片死地！只有回到我们这边，回到始祖的庇护下，你才有未来！否则，你所守护的一切，连同你自己，终究都要走向灭亡！”
终极大劫！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轩辕帝罚等人的心头。
他们虽然不甚明了，但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边恐怖。
所有元老的心，都揪紧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帝座上的顾七绝，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祈求。
他们害怕，真的害怕他们的天帝陛下，会为了那所谓的“未来”，答应妖月曦，回归天妖族。
如果真是那样，圣庭将瞬间分崩离析，整个圣荒界的生灵，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顾七绝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妖月曦口中的“终极大劫”是什么。
那是比天妖入侵更恐怖万倍的灾难，是足以埋葬整个位面的清洗。
但他，是顾七绝。
是圣庭天帝，是诡王宗主。
他的路，从来都是自己杀出来的，而不是靠别人的庇护！
“多说无益。”
顾七绝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耐。
“妖月曦，替我照顾好江尘他们。未来在战场上，我会留你一命，作为报答。”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那枚玉简“咔嚓”一声，瞬间化为齑粉，从他指尖飘散，彻底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呼……”
看到这一幕，轩辕帝罚、雷霄圣帝等人，齐齐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他们是真的怕。
怕顾七绝动摇了。
抛弃圣荒界而去。
怕顾七绝反过来对付圣荒界。
幸好天帝陛下……没有答应！
他选择了圣荒界！
巨大的狂喜与庆幸，瞬间充满了他们的胸膛。
就在他们心中一阵庆幸时，顾七绝缓缓站起身来，眺望无尽虚空，沉声开口：
“传本帝法旨！”
“圣荒界，内有道统林立，征伐不休，外有天妖虎视眈眈，大劫将至。如此内忧外患，若不雷霆一统，终将万事皆休！”
“自今日起，本帝欲立‘天庭’，以圣庭为基，统御圣荒万道，整合天地气运，以应未来之变！”
“法旨遍传圣荒十八域！一年之内，所有王级及其以上之道统、势力、古族、神朝，其主必须亲至圣庭，觐见本帝，共商天庭大计，纳入天庭法度！”
“凡逾期不至，或阳奉阴违者……”
“杀无赦！”
……
“臣，轩辕帝罚，谨遵天帝法旨！”
短暂的震惊过后，轩辕帝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似乎已经看到，在天帝陛下的带领下，一个前所未有、真正一统的辉煌大世，即将在圣荒界拉开序幕！
“臣等，谨遵天帝法旨！”
其余元老也纷纷回神，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浪汇聚在一起，撼动了整座天帝圣殿，传遍了九天十地！
“去吧。”
顾七绝淡淡地挥了挥手。
“是！”
轩辕帝罚重重叩首，随即起身，带着一群依旧心潮澎湃的元老，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圣殿，直奔负责传达天帝旨意的“天信部”而去。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整个圣荒界，将要变天了！
很快，宏伟的圣殿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帝座之上的顾七绝，和一旁静立的苏幼薇。
那股压塌万古的帝威缓缓收敛，顾七绝重新坐回了帝座，圣殿内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下来。
苏幼薇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帝座之侧，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带着一丝难得的俏皮与好奇，轻声开口道：
“陛下，你……真的不打算，看一看你身为天妖暴君那一世的记忆吗？”
她眨了眨眼，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味道：“说不定，那位妖月曦，真的是你曾经求而不得的挚爱呢。”
面对苏幼薇的调侃，顾七绝那万古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竟是罕见地没有流露出不耐。
他沉默了片刻，血色的眸子望向殿外无尽的星空，似要穿透时空的阻隔，看到那被遗忘的过去。
良久，他微微颔首。
“确实，该一观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也想知道，那个被妖月曦称为“暴君”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那个会抱着妖精说情话，会与永夜君王死战，会陨落轮回的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