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辰的目光从刚才起就被桌边一台天文仪吸引了。那是一台相当精巧的专业天文仪，安安静静地摆在书桌旁，白色的机身一点灰也没积，甚至镜头上都不见一丝尘埃。叶逸辰缓缓蹲下身，眼中一闪而过讶然、不解和更深的、几乎难以掩饰的感动。
叶灼枫轻声问：“怎么了？”
叶逸辰张了张嘴，比话语更先溢出来的却是险些失控的眼泪。他扭过头去，无声摇了摇头。
叶灼枫也跟着蹲下，将他轻轻带入怀里，一手拍着他的肩：“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叶逸辰张了张嘴，再次摇了摇头。凌允辰抽了几张纸递到他面前，轻声解释：“逸辰从小就喜欢看星星，看天空。我记得那个时候逸辰跟凌越说生日礼物想要一台天文仪，凌越拒绝了。后来圣诞节，凌越又问，逸辰不要天文仪了，说想去天文台看一次星星，凌越又拒绝了。两次拒绝找的理由都挺……”
凌允辰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说实话……我们家家庭条件一直算挺好的，买台天文仪也不是很大的开销。逸辰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孩子，我印象里他只找凌越要过这么一回礼物，但凌越……他只是不想而已。”
叶灼枫轻轻拍了拍叶逸辰的肩：“我知道了。不哭不哭。诶对了，凌佑是怎么知道的？阿姨告诉他的？”
凌允辰视线扫了一圈：“我妈应该也不知道吧，我感觉小时候她也不是很关心逸辰……”
他的话忽然顿住，往书桌靠近了几步，翻动其中一个角落：“这是……”
叶逸辰擦掉了眼泪，对叶灼枫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他起身，看向凌允辰手中的东西：“……这些怎么会在这里？”
那里是一摞书，有儿童绘本，有科普书籍，还有一些相册和明信片，无一例外都是关于天文知识的。凌允辰翻了翻，回头问他：“这都是小时候你的东西吧？”
“对。”叶逸辰指尖轻抚这些早已被他丢在记忆深处的书页，此刻，它们被这么妥帖地收纳在一起，每一行字、每一张图似乎都染上了从未有过的温度。
原来对真正在意的人来说，发现他的喜好、满足他的愿望，一点都不难啊。
叶逸辰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眼中无比柔和，叶灼枫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真好，以后你可以在家里看星星了。”
“……嗯。”
叶逸辰低低应了一声。
在这一刻之前，他都一直在想凌佑这“夺舍”的机制，在想他这交换的利弊，在想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真是惊奇……但现在，是他第一次萌生了“如果他一直在就好了”的想法。
哪怕知道这是不合理的，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前所未有的关爱实在太好、太令他珍视，以至于想到这份爱可能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有消失的可能，叶逸辰的心忍不住发酸、发疼。
凌允辰在此刻反倒没他那么动容，但他更知道这是因为叶逸辰实在缺失了这份爱太久太久，以至于有这样一束光照进来就拼命想抓住。他其实很想安慰点弟弟什么，想说“你现在也有很多人的爱啊，不必强求自己。”想说“你有我，有灼枫，还有寻卿他们，我们也会一直支持你。”但他也清楚来自父母的爱与认可毕竟不一样，那是叶逸辰从小就被亏欠的，如果能借这个契机补上就再好不过。
所以，他只是很轻、很慢地抚摸叶逸辰的后背，像很小的时候哄着他一样：“想哭……哭会儿也没事的。我和灼枫都可以回避。”
“……啧。”叶逸辰恢复了理智，到底还是要脸的，但终究还是没舍得甩开兄长的手，只是瞪了他一眼：“我都成年了！别像哄小孩儿一样哄我！”
凌允辰闷笑一声，手也没放下，继续轻轻拍他：“其实我们应该下周再回来的。”
“嗯？”叶灼枫没反应过来他这个话题转换，“why？”
“下周回来就成年了，各种手续什么的能一起办了。这下还要拖。要不下周再飞一趟？”
这提议正中叶逸辰下怀：“好。”
叶灼枫笑了笑：“就开始恋家了。”
凌允辰跟着打趣：“是啊，以前可是怎么喊都不肯回来看一眼的。”
“人不一样了嘛。”叶逸辰说着，他更担心的是迟则生变，万一再往后拖，等到寒假回来，凌佑就换回去了，那他和凌佑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他不敢想。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儿子？”
“诶。进。”叶逸辰回头看去，凌佑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怎么样？还喜欢吗？噢，那个……那个天文仪，我收拾你房间的时候，看到有很多相关的画册，你还在上面记笔记说‘我要攒钱买自己的天文仪’，我就……给你买了一个。不碍事吧？你要用桌子的话，可以放到阳台。”
“怎么会碍事。”叶逸辰鼻子又是一酸，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谢谢，谢谢爸。”
“没事儿。”凌佑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爸应该的。欠了你们十多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给我弥补。所以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这段时间给我们都放个长假，去你们学校找你们玩。前段时间我们已经办好签证了，只是没跟你们说。没想到你们这次主动回来了，正好，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趟飞。”
“真的吗？！”叶逸辰肉眼可见地眼前一亮，刚才那点眼泪也立刻被突如其来的喜悦蒸发，“那太好了！”
“好，你们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找个酒店。”凌允辰也翘起嘴角，“我们带你逛逛学校，正好也多聊聊天。没什么弥补不弥补的，你又不欠我们什么。不是你的错。”
叶灼枫掏出手机：“得跟寻卿他们说一句，多两个人。”
“嗯。”凌允辰也低下头看手机，看到新消息时，一顿，抬头看向叶逸辰：“萧怜青回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