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
谢宴刚出宫门,手上的伤口就渗出血来,把福安吓得够呛。
两人连侯府都没回,直奔药铺处理伤口。
等伤口包扎好,福安哭丧着脸从腰带里摸出两个铜板:“侯爷...这...”
谢宴:“……”
真是造孽!
柜台后的老头等了半天不见付钱,抬眼打量面前的官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位大人,诊金十文。你是派人回府取,还是......?”
“咳...”谢宴清了清嗓子,板起脸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看病付钱天经地义!”老头满不在乎地拨弄算盘,“区区十文钱,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想赖账不成?”
话音刚落,后堂突然窜出几个“药童”。
个个膀大腰圆,其中两人脸上还带着刀疤。
“哎...这就没意思了。”谢宴环视四周,心知这药铺不简单。
尤其其中一个“药童”手上戴着成色极好的玉扳指。
这么贵重的东西,岂是小药铺能买得起的?
再想到如今战乱时节,最赚钱的莫过于粮食和兵器...
谢宴大致猜到一点,不禁笑出声:“老先生不是邶国人吧?听口音倒像是梁国人。”
“啪!”
算盘声戛然而止。
老头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对谢宴有点另眼相看了:“老夫是梁国人又如何?难道邶国不许他国商人做生意?”
“不敢不敢。”得到确认后,谢宴心里有数了,“那烦请老先生稍候,我让我的...”
“不必!”老头摆手打断,“方才本可以让你派人取钱,可你竟想以势压人,老夫信不过你。”
“你这老头知道我家侯爷是谁...”福安急得要争辩。
“福安!”谢宴拦住他,转向老头,又问:“那先生意下如何?”
老头见谢宴态度恭敬,脸色稍缓,朝着一个壮汉道:“文山,随这位大人回府取钱。若有人赖账...”
后面名叫文山的药童配合地掰响手指,关节发出咔吧声。
谢宴表示完全可以,都是聪明人。
他对自己有兴趣,那么自己也对他有兴趣!
待三人离开后,老头挥手让一个大汉把门关上。
……
乐安侯府
谢宴还没回来,几个太监已经在后院新房门口等半天了。
裴歌本来就没指望这人能一下子听话,顶多想着他又为了裴悠然闹什么荒唐笑话,然后自己跟着丢脸罢了。
结果这人直接给她整了个大的!
王诏到府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一百种可能,罚俸、禁足……
结果居然是圆房?!
再一打听今日宫里的闹剧,差点气到当场拔刀,暗自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杀了他。
这人是不怂了,是硬气了,可是是这样硬气的吗?
事已至此,裴歌只能咬牙忍耐。
幸好只是圆房...横竖早晚都有这一遭...
“夫人,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映夏见她脸色难看,小声劝道,“此事若传开,太子声望必受影响,说不定侯爷能...”
“连你都明白的道理,太子会不知道?!”
裴歌何尝不知其中有利可图?
可眼下好处都让谢晌占了,自家却把人都得罪光了!
看着门口守着的几个太监,内心冷笑起来,闯完祸,还敢躲着不回来?
正想到这,映画跑过来:“夫人!侯、侯爷回来了……正往这边走。”
话音刚落,外面的太监脖子伸得跟鹅一样。
……
谢宴带着这个叫文山走进后院门口,一脸笑意道:“壮士…咳…这位药童留步,后院女眷居多,我家夫人又是个不好惹的,所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嗤!”文山抱臂冷笑,满脸不屑地站在原地。
他实在想不通,主人为何派他来这种破落户侯府。
连十文钱都掏不出的穷侯爷,能是自己这些人的贵人?
现在别说破落了,还是个耙耳朵!
谢宴示意福安守在原地,转身笑脸瞬间消失,快步往后院里面走。
刚到院中,就见一个老太监和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太监杵在门口。
这效率可真高,还没到下午就来监工了。
抬眼望去,裴歌端坐堂中,冰冷的目光直射过来,看得谢宴有些心虚。
晚上要跟人家…现在还得伸手要钱...
又吃又拿的,不太像话。
赊账吧!
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在太监们暧昧的低笑声中,谢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裴歌面前,理直气壮地伸手:“给我十文钱!”
裴歌:“???”
映夏:“???”
映画:(ノ=Д=)ノ┻━┻
见没反应,谢宴又重复一遍:“给我十文钱!”
“十文钱?”裴歌气笑了,“侯爷这是把我当钱庄了?”
要钱也就罢了,偏生只要十文,这不是存心寒碜人吗?
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直有辱门风!
这样下去,如何成就大业?
“对,十文钱!”谢宴晃了晃包扎好的手,“我欠药铺十文诊金,人家还在外面等着。这钱算我借的。”
“......”
裴歌强压怒火,看向映画。
映画本想拒绝,却被映夏瞪了一眼,只得不情不愿地解下荷包。
翻来翻去,找不出铜钱,只好摸出一块碎银子。
“谢了!”谢宴没想到连丫鬟都比自己有钱,心里酸溜溜的。
接过银子转身就走,嘴上还颇有骨气道:
“这钱我会还的。”
“……”
“夫人...!”映画气得都要哭了。
倒不是心疼这点银子,只是哪有侯爷向女眷讨钱的道理?
一个大男人,竟连十文钱都拿不出来...
就连裴歌也觉得颜面尽失,见映画委屈,安抚道:“就当买烤鸡吃了,映夏晚上给她买一只...”
“真的?!”
映夏:吃货!
……
这边,谢宴拿着碎银子给文山,又遇到了一个难题就是找钱!
一两银子是1000文钱,一个碎银子是100文钱。
自己只少十文,不得找回来?
“我出来从来不带钱,除非你跟我再回一趟药房,或者让你这个下人跟我回去。”
文山将碎银子收下,虽然脸上还是不屑,但还是按照主人想的那样,创造第二次见面条件。
见他不待见自己,谢宴也没生气。
毕竟一个未来的王,怎么可能这种下人置气?
咱们要格局大一点!
“药童过笑了,本侯事务繁忙,这样,你回去和老先生说一说,我明日申时去药房换药。”
申时,两字加重。
“行吧…”文山听他说明天过来,便掂着手里的碎银子离开。
看着人走了,谢宴转头对福安吩咐道:“传我的话,让府里所有下人把侯府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一遍,不准留半点灰尘。”
“谁要是偷懒耍滑,就把名字记下来,告诉他们,侯府不养闲人,到时候我亲自撵人!”
“侯爷...”福安听见这个差事傻眼了,被撵出侯府,可以说是很多下人梦寐以求的:“这要真赶人,府里岂不是要空了啊?”
谢宴表示无所谓:“不赶人,难道留着吃白饭?你现在就去盯着他们干活,名字一个不落地记下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还告诉他们,干得最“勤快”的,重用,日后还能调到我和夫人面前伺候。”
福安挠了挠头,不敢再多嘴,只得老老实实领命去办。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能撵走一批人,侯府的开销也能省下不少。
说不定往后也能多吃上几口肉……
而谢宴只是对他的蠢摇摇头,这件事吩咐完,还有另一件事。
屋里那位,可还等着呢。
……
这次过去特意整理了一下仪容,显得风度翩翩,当然不看那个手的话。
走到门口,朝着领头的太监开腔:“王公公,眼下还早,应该不急吧?”
王公公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还不是大王看重侯爷?这不,刚下朝就命老奴带人在这儿候着~”
说着,看了眼屋里的裴歌,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就连太子也惦记着!怕侯爷你不懂规矩,特意嘱咐老奴早点过来,指点一二......”
“你?”谢宴还以为听错了,往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盯着他的裆看了一下。
王公公被看的冒犯了,随即梗着脖子道:“老奴虽不能人道,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大王和余夫人日日夜夜都是老奴在旁边伺候的。”
谢宴原谅福安蠢了,这还有高手:“哦?那公公说说,这猪...指的是大王?王后?还是余夫人?”
“哎哟喂!”
王公公脸色煞白,连忙自扇嘴巴,“瞧老奴这张破嘴!侯爷和侯夫人...那个...慢慢相处...老奴带徒弟们去找点吃食哈哈哈...”
说着拽起小太监们离开,生怕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当然,谢宴没拦不代表这事过去了,暂且先放一遍。
昂首挺胸,顶着屋里三个女人的目光进了屋子。
首先向裴歌弯个腰,表示自己在道歉。
“侯爷还知自己做错了?”裴歌本想发火,看他弯腰作揖又给止住。
映夏拉着还在生气的映画微微弯腰,撤离战场,把地方让给两口子:“夫人…奴婢去盯着厨房午膳。”
“哐—”
随着门被关上,谢宴就跟做错事的被罚站的学生,杵着那等着她出声。
结果,等了一会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咦?不会睡着了吧?
斜眼瞥了一下,好了,被抓个正着。
只能讪讪开口:“你还未用膳?”
“托侯爷的福。”裴歌起身走到往里间走:“上个朝,给我带回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噎得我食不下咽。”
谢宴跟了几步到屏风处停下,以为她不愿意圆房,连忙道:“今晚我自有对策,绝不会逾越半步。”
其实自己也没想那么快来着,谁知道谢牧野会逮着人家圆房这个事情。
就说,正经人,谁会研究人家夫妻生活啊?
不过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声音渐低,解释了一下:
“今日在朝堂之上,我只是想出口气,没料到谢牧野会拿圆房做文章...”
“进来!”里间传来打断的声音。
“哈?”谢宴一怔,抬头看着屏风:“这样不好吧?”
“我让你进来说话!”
“……”
行吧,是她让自己进去的,可不是自己想偷窥的。
谢宴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全程低着头进去,找到桌子和椅子就一屁股坐下。
之后就看见桌子上的茶盏被一只玉手提起来,以为她要给自己倒茶。
刚想说不要,自己的头上就一片凉爽……
“呸…”
舔了口嘴上的茶叶,好茶!苦的很,立马给吐出去。
被浇了一下,谢宴也没生气。
“清醒了吗?”
裴歌将空茶盏往桌子上一丢:“昨日你说你不做案板上的鱼,原来你是要做案板上的…猪!”
谢宴:……
“我是要你争,要你抢,要你硬气,但不是要你跟一头发疯的猪一样!”
“你今日那番言论,也多亏了谢牧野的性子阴晴不定,不屑与你还嘴。”
“要不然,以大王对他的宠爱,你觉得你今天还能回来吗?”
“可是…”谢宴抬头看着她,试图反驳:“你也说了,以他的性子不会争论……”
“呵!”裴歌听他还敢还嘴,逼近一步,“所以你就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可你得到的都是一时的痛快!”
谢宴:“……”
早上才说自己要造作,让她出谋划策,这不就来了。
默不作声听着她给自己上课…
另外,该说不说,自己媳妇真好看。
骂人也好看。
裴歌听没声音了,语气稍缓:“听闻侯爷才情了得,当知潜龙在渊。”
“若不想做案板上的鱼...就先把鱼鳞养锋利!”
“如今太子之位有谢晌和余家虎视眈眈,让他们斗去。”
“你要做的是韬光养晦,广纳贤才。”
“还有,往后别再大庭广众之下要那十文钱,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
训话完毕,谢宴回神,受益匪浅!
猛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茶水。
走到她面前,郑重认错。
“今日是我鲁莽了。”
“明白就好。”裴歌揉着额头,走向床榻,想到晚上的圆房就头疼,干脆先让谢宴出去:“你且...”
“扑通!”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跪地声。
裴歌回头一看,方才还站着的人竟跪在她腿边。
“……?”
谢宴跪在地上,身子往前一下,直接抱住她的大腿。
仰起脸,桃花眼里满是星星。
“夫人出身裴氏,见识谋略岂是常人能及?”
“为夫愚钝,求夫人教我!也请夫人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