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的应急灯换成了陈曦找出来的工业级探照灯，冷白色的光把整个空间切得棱角分明，云舟2号的钛合金外壳反射出刺眼的光斑，落在角落临时搭的休息区时，刚好照亮“林月瞳”垂在膝盖上的手。我拉过折叠椅坐在她对面，指尖捏着从云舟控制台拆下来的触控笔——笔身还留着点余温，是刚才王磊调试模块时攥过的。
“再想想，月瞳。”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避免像在审问，“暗宇叶云天的实验室里，天启0号的能源核心旁边，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标记？比如符号、指示灯之类的。”
我们必须搞清楚天启0号的结构——时空炸弹是暗宇叶云天用天启0号的能源技术改造的，知道核心旁的细节，或许能找到炸弹的薄弱点。我盯着“林月瞳”的眼睛，以前她回忆细节时，右眼下方会有个极淡的小痣轻轻颤动，那是她高中时解物理题养成的习惯，可现在，那颗痣安安静静地贴在皮肤上，像颗画上去的墨点。
她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折叠椅的金属扶手，指甲在上面留下几道浅痕——真正的林月瞳从不留长指甲，说会刮花实验器材，可眼前这人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却带着点刻意的圆润。“好像……有个红色按钮？”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就在核心正上方，挺大的，红色的，很显眼。”
我的心猛地往下沉。
上次潜入暗宇基地时，我离天启0号的能源核心只有三米远——那是个半米见方的透明舱体，里面悬浮着淡紫色的能量流，核心旁只有三排蓝色指示灯，按能量输出强度分了浅蓝、深蓝、墨蓝三种，别说红色按钮，连多余的线路都没有。暗宇叶云天对天启0号的防护到了偏执的程度，怎么可能在核心旁装个“显眼”的红色按钮？
“是吗？”我没戳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装着小麦幼苗的玻璃瓶——经过一晚上的月瞳素熏陶，幼苗的叶子已经恢复了大半绿意，叶尖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是陈曦早上特意喷的。以前每次我拿出这瓶子，林月瞳都会先凑过来闻闻，说“咱们的幸运草又精神了”，有时候还会用指尖轻轻碰一下叶片，说能感觉到里面的能量波动。
可这次，“林月瞳”的目光刚落到玻璃瓶上，身体就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陌生的东西。“这植物……有点奇怪。”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排斥，“叶子的颜色怪怪的，看着不太舒服。”
“奇怪？”我捏着瓶子的手指紧了紧，瓶壁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这是我们2023年在实验室培育的改良小麦，你当时说，它的基因里嵌着月瞳素的匹配标记，是咱们的‘实验见证者’。”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把目光投向远处王磊和赵凯的方向：“可能……在暗宇基地待太久，对以前的东西有点记混了。云天，我现在脑子还乱，能不能等会儿再聊？”
我点点头，把玻璃瓶塞回口袋，看着她起身走向车库门口，背影挺得笔直，却少了林月瞳平时走路时的轻盈——真正的林月瞳左腿膝盖有个旧伤，是大学时做实验摔的，走快了会有点微跛，可眼前这人的步态平稳得像台校准过的机器人。
“天哥！过来看看这个！”
王磊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正蹲在工作台上，手里拿着个拆开的金属盒——那是云舟2号的外部监测模块，外壳上的划痕还沾着暗宇基地的暗红尘埃，模块内部的线路板上，几根细线正闪着微弱的绿光。赵凯坐在旁边的电脑前，屏幕上跳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右下角的进度条显示“参数提取89%”。
“刚拆了模块的信号接收器，”王磊指着线路板上的一个黑色芯片，“找到了炸弹的波动轨迹，你看——”他用镊子夹起一根导线，碰了一下芯片，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跳出一行红色字符，“‘时空裂变技术’，2号宇宙的东西，核心是反月瞳素晶体，和咱们的月瞳素是反物质结构，会相互抵消。”
陈曦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银色的检测仪，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起伏的绿色曲线。“我用仅剩的高纯度月瞳素做了测试，”她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反月瞳素的结构比我们想象的更特殊，外层有层时空能量膜，咱们现有的月瞳素配方只能暂时压制波动，最多让倒计时慢下来，要彻底拆解，必须用2号宇宙的‘反物质中和剂’——只有暗宇叶云天的基地有这东西。”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再去一次2号宇宙？”赵凯抬头，手指停在键盘上，“可暗宇叶云天肯定设了陷阱，而且……”他的目光往车库门口扫了一眼，没把话说完，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们还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林月瞳”，万一她是暗宇叶云天的眼线，再去2号宇宙就是自投罗网。
我靠在工作台上，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炸弹参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去2号宇宙，不仅要拿到反物质中和剂救1号宇宙，更要找到真正的林月瞳——可眼前的“复制品”像颗定时炸弹，我们连她有没有攻击性都不知道。
“先别声张。”我压低声音，“现在团队不能乱，陈曦，你想办法找机会取点‘月瞳’的生物样本，做个基因对比；王磊，你继续拆解模块，看看能不能找到炸弹的更多参数；赵凯，你调一下云舟2号的通讯记录，看看有没有暗宇基地的残留信号。”
三人点点头，各自忙碌起来。车库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和键盘的敲击声，探照灯的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看着门口“林月瞳”的背影，突然想起云舟1号的旧操作手册——那本手册里夹着我们唯一一张合照，是2025年云舟1号第一次成功跨宇航行后拍的，背面我写了句话，只有我和林月瞳知道。
我转身走向云舟1号的储物格——它被停在车库最里面，外壳上还留着第一次跨宇时的时空划痕，像道银色的伤疤。储物格里的东西都没动过，我很快找到了那本蓝色封面的操作手册，封面边角已经磨得卷了边，是林月瞳当年翻得太勤的缘故。
我把手册抽出来，指尖碰到里面夹着的照片，心里泛起一阵涩意。我拿着手册走向“林月瞳”，她正望着车库外的梧桐树，听到脚步声回头，脸上又露出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云天，怎么了？”
“你还记得这本手册吗？”我把手册递给她，“云舟1号的旧操作手册，你当时把每个参数都标了注释，说怕我记错。”
她接过手册，翻开第一页——那上面有林月瞳用蓝色钢笔写的“注意：启动前必须检查能源线路，避免时空乱流”，字迹娟秀，带着点连笔。她的手指在字迹上摸了摸，却没停留，很快翻到中间夹着照片的那一页。
照片上，我和林月瞳站在云舟1号旁边，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手里举着个写着“成功！”的牌子，笑容亮得像太阳。“林月瞳”看着照片，嘴角向上弯了弯，是个很标准的微笑，没有丝毫温度：“很温馨的照片，当时一定很开心吧？”
我的心彻底冷了。
真正的林月瞳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先翻到背面，念我写的那句话——“月瞳，云舟成功日，就是我们的婚礼补办日”，每次念完，她都会眼眶发红，说“等彻底解决了时空问题，咱们就去领证”。可眼前这人，连翻照片背面的动作都没有，仿佛那只是张普通的风景照。
“嗯，很开心。”我接过手册，把照片夹回去时，指尖碰到背面的字迹，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当时你说，等云舟项目稳定了，就和我去云南，看看你小时候待过的天文台。”
“林月瞳”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对，我记得……云南的天文台，挺好的。”
她连我编的话都顺着接，说明她对我们的过去，只知道那些被植入的、表面的记忆。我攥着手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现在可以确定，她绝对是复制品，可我不能当场戳破，万一她的底层指令里有“被识破就攻击”的设定，车库里的人都会有危险。
“我先去帮王磊他们看看模块。”我转身走向工作台，背后传来“林月瞳”的声音：“云天，要是……要是我记不起更多细节，你会不会怪我？”
我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不会，慢慢来。”
走到工作台旁，陈曦刚好抬头，看到我手里的手册，又看了看我的脸色，轻轻点了点头——她应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王磊把拆解下来的芯片递给我：“天哥，这芯片里有段加密代码，赵凯正在解，可能和炸弹的控制程序有关。”
赵凯敲了下回车键，屏幕上跳出一行解密后的字符：“倒计时22小时47分，反月瞳素晶体能量输出强度提升10%。”
时间在一分一秒减少，复制品的疑点越来越多，2号宇宙的陷阱还在等着我们。我看着屏幕上不断减少的倒计时，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个陌生的“林月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确认她的身份，拿到反物质中和剂，找到真正的林月瞳——不管2号宇宙有多少陷阱，这次都必须闯过去。
探照灯的光突然闪了一下，在“林月瞳”的身上投下一道阴影，她的手又摸向了外套口袋，指尖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快得像错觉。我握紧了手里的操作手册，手册里的照片硌着掌心，像是在提醒我：真正的林月瞳还在2号宇宙等着，我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