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厨房，贺知宇正踮着脚调整碗柜里的餐具间距。听到卧室门响，他立刻转身，手里还抓着量杯。
“早、早上好。”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我在看食谱...”
傅星沅扫了眼料理台上摊开的《家常菜入门》，书页在煎蛋那一章折了角。他拉开冰箱取出鸡蛋：“一起做。”
贺知宇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像得到许可的孩童般凑近灶台，却在即将碰到锅铲时突然缩回手：“我...我还是看着学吧。”右手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左手腕上的旧疤痕，“万一搞砸了...”
“不会就教你。”傅星沅把鸡蛋塞进他手里，“敲开。”
蛋壳在碗边磕出清脆的声响，贺知宇的手抖得厉害，蛋清顺着指缝滑落。他慌乱地想用手去接，却被傅星沅从身后握住手腕。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全身僵直，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角度不对。”傅星沅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晨起的微哑。他引导着贺知宇的手腕轻轻一折，蛋黄完整地落入碗中。
贺知宇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会、会了。”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早餐最终变成了合作成果，焦黑的煎蛋配上半生不熟的培根。贺知宇却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米其林三星出品。饭后他抢着洗碗，水流声中突然冒出一句：“下午能去趟超市吗？我想...学着挑菜。”
超市的冷鲜柜前，贺知宇对着一排牛排犯了难。他拿起又放下，标签纸被捏得皱皱巴巴。
“这个。”傅星沅拿起其中一盒，“脂肪纹路均匀的更嫩。”
贺知宇如获至宝地接过，小心地放进购物车最角落，像是怕压坏了。经过零食区时，他的脚步明显放慢，眼睛黏在某个货架上。
“想要就拿。”傅星沅说。贺知宇却摇摇头：“医生说糖分摄入要控制。”但走出几步又偷偷回头看了眼那包水果糖。
回家路上经过宠物店，贺知宇在橱窗前驻足良久。玻璃倒影中，他的表情柔软得不真实：“小时候养过狗，黄色的，会帮我捡拖鞋。”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圈，“后来它...”
傅星沅推门进了宠物店。十分钟后，他拎着个笼子出来，里面是只蔫头耷脑的橘猫。
“流浪猫，宠物医院说两岁了。”他把笼子递给贺知宇，“需要监护人签字领养。”
贺知宇的手在笼子把手上方悬停许久，最终只敢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铁丝网：“真的可以？”
“嗯，你的猫。”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贺知宇突然蹲下身，把脸贴在笼子上与猫咪平视：“我们回家。”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给你买最贵的猫粮。”
橘猫被命名为“煎蛋”，因为它背上的花纹像极了他们早上失败的杰作。贺知宇花了整个下午布置猫窝，甚至用软尺测量食盆与水的距离。当煎蛋终于肯从他手心吃零食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傅星沅，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它喜欢我。”
夜幕降临时，贺知宇发现傅星沅在阳台接电话。隔着玻璃门，他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评估报告”“社会危害性”之类的词汇。
煎蛋蹭着他的脚踝，却没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当傅星沅挂断电话转身后，看到的是个僵立在客厅中央的身影。
“是医院？”贺知宇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他们...要让我回去？”
傅星沅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季度随访，正常流程。”
贺知宇的指尖掐进掌心，那道淡化的疤痕又开始泛红：“我的评分...还够格住这里吗？”
“89分。”傅星沅翻开评估表，“90分可以申请解除监护。”
这个数字让贺知宇的呼吸明显顺畅起来。他蹲下身抚摸煎蛋，借此掩饰微微发抖的手指：“还差一分...”
睡前服药时，贺知宇突然提出个意外的请求：“能...看着你工作吗？”见傅星沅挑眉，他急忙补充，“就坐在旁边，绝对安静！”
于是书房出现了奇特的一幕，傅星沅在电脑前整理案件资料，贺知宇捧着《猫咪养护大全》坐在三米外的地毯上，每翻一页都轻得像在拆炸弹。煎蛋蜷在他膝头打呼噜，形成一幅诡异的和谐画面。
“去睡。”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11，傅星沅才终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贺知宇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却在门口犹豫了：“明天...还能这样吗？”
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眼睛弯成月牙，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然而半小时后，傅星沅起身倒水，却发现客厅沙发上蜷着个人影，贺知宇抱着煎蛋睡得正熟，茶几上摊着写满笔记的便签纸，最上面一张写着“如何让猫更喜欢你”。
周末的晨跑计划因为下雨取消。贺知宇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雨幕，突然转身进了厨房。当傅星沅循着焦味赶到的时候，发现料理台上摆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饼干”，而肇事者正手忙脚乱地往烤箱里塞第二批。
“网上说猫饼干很简单...”贺知宇的鼻尖沾着面粉，活像只花脸猫。煎蛋蹲在冰箱顶上，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傅星沅挽起袖子接手了面团。两小时后，真正能入口的猫饼干出炉了。贺知宇虔诚地捧着成品喂给煎蛋，当猫咪终于赏脸咬了一口时，他激动得差点打翻水杯：“成功了！”
雨停时已是傍晚。贺知宇突然从房间里拿出两把伞：“想去个地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坚定，“很近，走路十分钟。”
墓园在雨后的夕阳中泛着湿漉漉的光。贺知宇停在某个简朴的墓碑前，轻轻放下一束路边采的野雏菊。
“妈妈。”他触碰着冰凉的碑石，“我现在...过得很好。”
傅星沅站在三步之外，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微微发抖。贺知宇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却露出真实的微笑：“她应该会喜欢你。”
回程的夜风带着秋意。过马路时，贺知宇的手悬在半空，犹豫许久才轻轻拽住傅星沅的袖口。这个克制的触碰持续了三秒就被松开，却让他的耳根红了一路。
睡前例行服药时，贺知宇突然问：“解除监护后...我还能住这里吗？”药片在掌心微微颤动，“我可以付房租，或者...”
“可以。”傅星沅的回答简短有力。
贺知宇吞下药片，喉结滚动了几下：“那...能换个身份吗？”声音越来越小，“不是被监护人那种...”
傅星沅关掉台灯的动作顿了一下。黑暗中，他听见贺知宇的呼吸变得又轻又急，像是怕听见回答又怕听不见。
“等你到90分。”最终傅星沅这么说。
贺知宇在黑暗中悄悄笑了。他摸到床头柜上的评估表，借着月光看最后一栏的分数，89分旁边有个铅笔写的“+0.5”，可能是医生忘记加上了。他把表格贴在心口，听着煎蛋的呼噜声进入梦乡。
窗外，初秋的蟋蟀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傅星沅站在窗前，看着贺知宇白天在阳台种下的向日葵幼苗，那是从医院带回来的，据说已经熬过了三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