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的身形已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黄色虚影，那速度，那飘忽，赫然已将世俗轻功推演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巅峰之境。
他自信，在这样的速度下，纵然是大军围困，亦不过是土鸡瓦狗，来去自如！
然而，就在这念头闪过，身影即将再度拔升、脱离战圈的刹那——电光石火之间，变故陡生！
没有任何征兆，两股沛然莫御、刚猛无俦的掌力如同算准了他所有变向的可能，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却又无比精准地同时印在了他的后心要穴与左侧肋下软档！
“噗！”
一声沉闷却清晰可闻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的是骨骼隐约的碎裂音。
黄裳那快到模糊的影子骤然凝固，仿佛被两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强行从极动拖入极静。
他身形剧震，一个控制不住的踉跄，重重地跌退数步，这才勉强站稳。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自他喉间溢出，紧接着，一缕刺目至极的猩红血丝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触目惊心。
他的双眼，在刹那间充血，变得赤红一片，直直射向场中那个自始至终都淡然而立的年轻人——苏寒。
眼神中，是火山爆发般的震惊，是尊严被践踏的狂怒，更深处，却是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却又无法掩饰的……深深的不甘！
四周，原本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士兵们，此刻仿佛集体被施了定身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全场。每一个士兵都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下巴颏几乎要脱臼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可是……那可是黄裳啊！
是传说中，隐于皇宫大内，默默守护着这座天下权力中心的绝世高手！
是凭借一己之力，耗费毕生心血创出足以引动整个武林腥风血雨的【九阴真经】的武学奇才！
是真正踏入了大宗师境界，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位神明般的人物，竟然……竟然被赫连将军和那位神秘的苏先生联手……打伤了？！
而且看样子，伤得还不轻！
连传说中的大宗师都能击败，那自家将军的武功，究竟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一时间，敬畏、狂热、崇拜……种种情绪如同野火燎原，在他们心中疯狂滋生、蔓延。
他们望向赫连铁树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忠诚与信赖，仿佛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亦万死不辞！
然而，作为这场“辉煌胜利”的主角，赫连铁树和苏星河，此刻的心情却远没有麾下士兵们那般激动与狂热。
两人在击中黄裳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恍惚。
刚才那一掌……真的是我打出来的？
那股磅礴浩瀚，连自己都感到心悸的力量……真的是我现在拥有的？
他们清晰无比地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两人虽然在江湖上也算闯出了些名头，被尊称为“宗师”，但那也仅仅是“宗师”而已。
这境界，还是两人耗费了无数心血资源，日夜苦修不辍，历经了多少生死磨砺，才侥幸触摸到的门槛。
在真正的大宗师，乃至如黄裳这般的顶尖大宗师面前，依旧渺小得如同蝼蚁。
可是……可是自从认识了苏寒公子……
仅仅七天！
甚至，严格来说，仅仅是蒙受苏寒公子在一个夜晚，毫无保留，倾囊相授，指点了那套玄奥无比，名为【白虹神掌】的奇功！
以他们二人的武学悟性，扪心自问，实在算不得顶尖聪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愚钝了。
那一晚的传授，他们也仅仅是勉强领悟并掌握了其中的区区五式掌法而已。
然而，就是这尚未融会贯通，甚至运用起来还有些生涩的五式掌法，竟然……竟然让他们拥有了在联手之下，正面硬撼一位成名已久的大宗师，并且成功将其击伤的恐怖实力！
“呼……”黄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再度翻涌上来的腥甜气血。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袖口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与其高手身份不符的凝重与疲惫。
他那双依旧泛红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刚刚重创了他的赫连铁树，也没有看向苏星河，而是再一次，如同锁定猎物般，落回到了苏寒的身上。
但他口中问的，却是赫连铁树与苏星河二人：“你们……方才所用的，是白虹掌力，对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以及一丝源自体内伤势的虚弱，但更多的是一种求证的急切。
赫连铁树闻言，浓眉一拧，似乎想到了苏寒之前的某些嘱咐或是暗示，下意识地、略显生硬地摇了摇头，神情复杂，似有难言之隐。
而他身旁的苏星河，或许是还沉浸在刚才那一掌惊天动地的威力之中，太过震惊；
又或许是心思相对单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到黄裳的问话，几乎是本能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这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矛盾的反应，让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古怪。
黄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赫连铁树和苏星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极不协调的一幕。
他不再理会这两人，目光彻底锁定在苏寒身上，那眼神中的好奇、探究、凝重之色，愈发浓郁，几乎要化为实质。
此刻，黄裳的心中早已不是震惊，而是掀起了真正的滔天巨浪！
眼前这个少年……不，或许已经不能用“少年”来形容他了。
眼前这个人，不仅自身的武学修为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他活了近百年都未曾见过、甚至未曾想象过的境界，就连这传功授业的本领，也堪称惊世骇俗！
回想自己，天纵奇才，于六十岁方才融汇毕生所学与道藏精髓，一朝悟道，自创出【九阴真经】这部旷世绝学，并借此一举突破桎梏，得以跻身大宗师之列。
为此，他曾何等沾沾自喜，自认天赋才情，冠绝古今。
然而，自那之后，四十余年光阴荏苒，他的修为却像是陷入了泥潭，再难有丝毫寸进，几乎是白白虚度了这几十载岁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垂垂老矣。
可眼前的苏寒呢？
看他分明不过二十岁上下！如此年纪，竟然已经拥有了至少是大宗师巅峰，甚至可能是……超越大宗师级别的恐怖实力！
这等天赋！这等成就！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骇人听闻！
自己那耗尽心血、引以为傲的【九阴真经】，与之相比，似乎也……也变得黯然失色，甚至，根本不值一提了！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黄裳强行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波澜，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苏寒，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沉声问道：
“苏帮主，你这两位……嗯……手下，方才所施展的，可是白虹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