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绾的意识在数据虚空中剧烈波动着。她明白了,一切都远未结束。张超只是第一个显性的管理者,这套可怕的系统有着更深层次的运行逻辑和背后的操纵者。姐姐周晴的布局,虽然重创了张超,但似乎也无意中触发了系统更深层的、更恐怖的自我保护与进化机制。清除以“婚礼”的形式上演,而新的“盲盒”已经投放,新的“容器”正在被选中。
那个少年,成了新的受害者。而她自己,这个本应被清除的bUG,L007.5,因为特殊的权限残留和强大的执念,成为了这个新轮回中的一个“游离个体”,一个系统的观察者,或者说……一个潜在的、新的变量。
陈默的意识光点在她附近微弱地闪烁,似乎也感知到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传递过来一股混合着绝望和不肯屈服的意志。
周绾凝聚起自己残存的力量,感受着周围那些零散的、属于林夜和幸存克隆体的意识光点。她们都很弱小,如同风中之烛。但她们的存在,证明了这个系统并非铁板一块,并非无法撼动。
“执念回收站……”周绾的意识向外扩散,试图与那些微弱的光点建立更稳定的联系,“既然无法终结,那就让我们……成为系统里最顽固的病毒。”
数据虚空浩瀚无垠,新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而那支能够书写命运与诅咒的量子钢笔,其笔尖的墨水里,似乎还隐藏着连它的铸造者周晴都未曾预料到的、更深的秘密。下一个轮回的序幕,已经由一件量子婚纱和一支染血的笔,在少年惊恐的眼眸中,缓缓拉开。
午夜三点的钟声如同锈蚀的齿轮在空寂的医院走廊里艰难转动,每一声都敲打在周绾紧绷的神经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和腐败甜腻的气息,构成了这层地下太平间独有的氛围。她手里攥着那张触感冰凉、边缘有些卷曲的值班表,“林夜”这个名字的空缺处,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眼窝,凝视着她。老护士交接班时那惊恐的眼神和“别填空白,别接三点钟电话”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此刻,死寂被打破了。
不是电话铃声,而是从一排排冰冷的银色停尸柜深处传来的、规律的敲击声。
咚……咚……咚……
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执拗,仿佛某个被遗忘在冰柜深处的存在,正用僵硬的手指,一遍遍叩问着生与死的界限。周绾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角的监控屏幕,黑白雪花闪烁了几下,画面稳定下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正背对镜头,站在护士站的值班台前,他的右手,握着一支笔,正在值班表上缓慢地书写。
而那本该是“林夜”名字的空白处,正逐渐被一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填满。
周绾的呼吸骤停。她锁骨下方植入的那枚微小芯片,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像一块烧红的炭。与此同时,她白大褂口袋里那支姐姐周晴留下的量子钢笔,也开始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钢笔笔帽不知何时松开,一滴浓黑如墨、却又隐隐泛着幽蓝光泽的液体,正从笔尖渗出,滴落在值班表上她名字的旁边。
那滴“墨水”没有晕开,反而像是有生命般流动起来,蜿蜒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像是一朵缠绕着荆棘与数据流的玫瑰。周绾猛地捂住锁骨,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退到墙边,无意间瞥见旁边不锈钢器械柜光洁表面映出的倒影——在她纤细的脖颈根部,一个平日里几乎看不见的条形码印记,此刻正发出与那量子玫瑰图腾一模一样的幽蓝光芒。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一种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好奇与探寻欲压倒了她。她想起姐姐周晴五年前的离奇失踪,想起那场被掩盖的医疗事故,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拆盒狂魔”直播间死亡案——那些死者,法医报告似乎提过,脑部神经元检测到了无法解释的dNA片段污染……
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值班表上那个正在被“林夜”书写的、湿粘的名字。
瞬间,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象碎裂又重组。她不再是站在冰冷的太平间,而是置身于一间灯火通明、却充满焦急氛围的手术室。无影灯下,主刀医生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器械护士动作飞快地传递着手术刀。周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是姐姐周晴,穿着洗手服,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周绾绝不会认错。周晴的手里,也握着一支笔,正是那支量子钢笔。她趁着混乱,迅速在手术记录单的某个角落——一个类似值班表签名栏的位置——涂抹修改着什么,眼神决绝而恐惧。
画面再次扭曲。这次,她在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里,巨大的显示屏上流动着瀑布般的基因代码和数据流。一个穿着西装、背影挺拔的男人站在屏幕前,周绾认出那是医院德高望重的张超教授。他正对着通讯器低沉地说:“……执念是最强大的能量,‘人格克隆’不是复制,是萃取!把他们对人世的不甘、怨恨、爱恋,全部编码,注入‘凶宅盲盒’程序……林夜?他是第一个成功的容器,也是最大的漏洞,必须清除……”
“容器”、“漏洞”、“清除”……这些词语像毒针一样刺入周绾的大脑。
景象恢复正常,她仍靠着太平间冰冷的墙壁,浑身被冷汗浸透。值班表上,“林夜”的名字已经写完,那暗红色的字迹仿佛还在蠕动。而更让她通体冰凉的是,在她名字“周绾”两个字的周围,纸张正在慢慢泛黄、卷边,墨迹像是被水浸过一样,开始模糊、扩散,仿佛有无形的笔正在描摹,要将她的名字也彻底烙印在这张死亡的契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