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翻看着舍友们那字迹潦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课堂笔记，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王浩的笔记像天书符咒，赵强的堪比抽象派画作，孙宇的倒是工整，可惜漏掉了大半关键点。
“靠人不如靠己啊！”李昱哀叹一声，将那些“珍贵”的笔记推开。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知识的获取途径早已不局限于课堂。既然课堂跟不上，那就开外挂！
于是，A大图书馆那配置顶级的电子阅览室，成了李昱新的据点。
他没课的时候都泡在那里，打开那台性能优越的电脑，开始在网上疯狂搜索经济与金融相关的精品网课。
好家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从微观经济到计量统计，从货币银行学到国际金融，各类名师课程琳琅满目，有些甚至是国外顶尖大学的公开课。李昱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兴奋又带着几分惶恐地开始了他的“补天”计划。
他给自己制定了严苛的学习表：白天照常上课，尽量捕捉老师讲的重点（虽然大部分时间在云里雾里），下午和没课的晚上，全部泡在电子室。戴着降噪耳机，对着屏幕上的ppt和公式，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
以前觉得晦涩难懂的概念，在名师深入浅出的讲解和生动的案例辅助下，竟然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边际效应、机会成本、通货膨胀、货币政策……这些曾经让他头大的名词，开始在他脑海里搭建起模糊的框架。
当然，过程绝非一帆风顺。面对复杂的数学模型和推导过程，他时常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头发薅下来。有几次对着多元回归分析，他看得眼冒金星，几乎要放弃，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当年批阅奏折都没这么累过！”
但一想到那张鲜红的结婚证，想到银行卡里每月稳定入账的五十万，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需要“装点门面”的场合，他就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坐直身体。“妈的，这软饭也不能吃得太难看了！还是要有专业素养的！”
这种带着明确功利性，却又不得不付出的努力，让他体验到了另一种充实。时间在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查询资料的哒哒声中飞速流逝。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而规律的学习中悄然滑过。当校园里的梧桐树叶落尽，寒风开始呼啸时，学期末悄然来临。
李昱凭借着网课恶补的知识和考前一周的疯狂突击，居然磕磕绊绊地完成了所有考试。当他走出最后一门《金融学原理》的考场，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种久违的疲惫和轻松感交织在一起。他信步走回那套许久未认真打量过的“瀚海国际”大平层。
用指纹解锁，推开厚重的入户门，一股空旷、冰冷、缺乏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层薄薄的灰尘。他买来的那些抱枕随意堆在沙发上，躺椅孤零零地立在窗边，零食架上的零食一点没动。
他愣在门口，恍惚了一下。
哦，对了。
他猛地一拍脑袋，总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忘了点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是忘了张嘉禾！忘了自己还有个名义上的“老婆”！
这几个月，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学习、考试、偶尔和舍友插科打诨。
张嘉禾就像从他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电话，没有微信，甚至连那条每月定时到账五十万的银行短信，都成了他生活中一个近乎背景板的存在。
李昱掏出手机查询银行卡余额。
好家伙！
他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只能再次发出这声由衷的感叹。
土豪啊！真是壕无人性！
这几个月，钱照打不误，人却杳无音信。这种“放养”模式，让李昱竟生出几分微妙的不真实感。
他掐指算了算时间，按照原剧情的模糊记忆，似乎快到张嘉禾需要他第一次正式亮相，陪同参加某个重要家族聚会的时候了。
“看来，这个寒假是回不去了。”李昱喃喃自语。也好，省得回去面对父母姐姐们关心中带着期盼的眼神，以及那永远也还不清的情感债。
想到家人，李昱才猛地记起，自己好像也好几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
以前是没钱，打电话也多是听父母唠叨要省钱，听姐姐们诉苦生活不易还要补贴他，心里压力山大。现在……似乎有点底气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先给自己银行卡操作了一番，然后才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是母亲带着口音的大嗓门：“小昱啊！怎么想起打电话了？钱够不够花？是不是没钱了？妈让你大姐再给你打点！”
听着母亲熟悉而急切的关怀，李昱鼻头微微一酸。
他的父母，是那种最典型、也最可悲的“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农村人。他们倾尽所有，甚至不惜牺牲三个女儿的幸福，用高昂的彩礼换来钱财，全部投入到儿子身上。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儿子考上京都的A大，就是光宗耀祖，就是他们晚年全部的指望。
李昱有三个姐姐，大姐李招娣，二姐李盼娣，三姐李来娣。
名字就充满了父母对儿子的渴望。她们都很早就被安排嫁人，彩礼钱几乎都用来供李昱读书、生活。
三个姐夫家境也都普通，还要养育自己的孩子，每月三位姐夫凑出八百块给李昱，内心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在岳父岳母和妻子的压力下，也只能咬牙坚持。
李昱之前那每月八百块的生活费，几乎就是三个姐姐家庭矛盾的根源之一。
“妈，我有钱。”李昱打断母亲的话，“我刚给你们转了六千块钱，您和我爸买点好吃的，添几件新衣服。”
“什么？六千块？！”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小昱！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糊涂！你是大学生！以后前途无量的！可不能为了点钱毁了自己啊！”
父亲焦急的声音也从听筒里传来：“小昱！听爸的话，真缺钱了爸想办法！违法乱纪的事情绝对不能干！”
李昱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他们爱他，但这种爱，沉重得让他有些窒息。他早就编好了理由，连忙解释：“爸，妈，你们想哪儿去了！我找了个很好的兼职，给一个大公司做数据整理，按项目结钱，这个项目奖金多！我挣到钱了，就想孝敬你们。放心吧，你儿子没那么傻！”
好说歹说，父母才将信将疑。但一听说李昱寒假不回家，要留在京都“做兼职赚钱”，而且过年期间工资更高，他们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回来好啊！赚钱要紧！赚钱要紧！”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多吃点好的，别舍不得！那六千块钱等明天去镇上赶集妈给你转回去，你留着用！家里不缺钱！”
李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没等他感慨完，手机又接连响了起来。
是大姐招娣。 “小昱，你怎么给我转了两千块？你哪来的钱？你可别吓姐啊！”大姐的声音带着哭腔。
紧接着是二姐盼娣和三姐来娣的电话，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担心他走了歪路。
李昱只得又把“兼职挣钱”的谎言重复了三遍，并强调：“姐，我以前不懂事，让你们和姐夫受委屈了。现在我挣钱了，就想补贴你们一点，你们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或者给外甥外甥女添置点。”
电话那头，三个姐姐都沉默了，随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她们为这个弟弟付出太多，从未指望过回报，此刻听到弟弟这番懂事的话，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