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禾看着李昱脸上那转瞬即逝、几乎难以捕捉的戏谑，心头莫名地跳了一下。
是错觉吗？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从这个一直表现得有些青涩甚至傻气的大学生眼里，看到了一丝类似于……调戏的味道？
她定睛再看时，李昱的脸上只剩下恰到好处的严肃和认真，仿佛刚才那微妙的神情只是她工作疲劳产生的幻影。
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张嘉禾恢复了她公事公办的冷静口吻，摇头道：“不，这与我们的结婚协议无关。我看中的是你潜在的能力和刚才展现出的商业嗅觉。我希望你能为我工作，凭你自己的本事。我看好你！你来了之后，会按照集团正式员工的薪资标准，从我的助理岗位开始。”
这番话，清晰地将“协议关系”与“工作关系”剥离开来，既是对李昱能力的初步肯定，也维护了她作为老板的权威和界限感。
李昱心中了然，看来自己刚才那番“即兴发挥”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可能引起误会的情绪，换上一种带着感激和进取心的表情，郑重地点头：“求之不得！如今就业形势严峻，张总能给我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是我的荣幸。我毕业之后，一定尽心尽力，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吃软饭，咱也得做一个有职业素养、有自我修养的软饭男！
既然内心深处已经将张嘉禾划入了需要“守护”的范畴，尽管对方可能根本不需要，那么待在她身边，无疑是最佳选择。
一来可以最快速度地了解她的处境，在她遇到困难时，或许能凭借自己“超前”的见识在关键时刻给予帮助；二来，一份规律且能接触核心业务的工作，也能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不至于在纸醉金迷中彻底迷失自我。规律的生活，对他这种经历过跌宕起伏的灵魂而言，有时反而是最好的稳定剂。
下班时间一到，两人便动身前往位于郊区的张家老宅。正值晚高峰，城市的交通脉络如同患上了严重的血栓，车辆寸步难行，放眼望去是一片钢铁洪流组成的红色尾灯海洋。
从市中心到郊外，这段路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张嘉禾看着窗外停滞不前的车流，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她习惯了高效和掌控，这种无意义的等待最是消耗她的耐心。
“照这个速度，到家宴开始都未必能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放弃了干等的焦躁，转而利用起这段时间。她侧过身，面向李昱，开始详细交代今晚家宴的注意事项。
从老宅的基本布局、主要家庭成员的性格喜恶，到用餐时的基本礼仪、可能谈论的话题范畴，张嘉禾条理清晰，语速不快，确保李昱能记住关键点。
她虽然对李昱今晚的造型和之前的见解有所改观，但内心深处依然将他视为需要“武装”起来才能带上战场的“新兵”。
说到最后，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强调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以后在这种家庭场合，或者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总叫我‘张总’。这会让其他人觉得很奇怪，你直接叫我嘉禾就可以了！”
毕竟是夫妻！如果太客套了，旁边的人看着还是会觉得很奇怪的！既然做了，那自然得做得全面一点！
李昱从善如流，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声音清朗而自然：“好的，嘉禾。”
“嘉禾”。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没有刻意讨好，没有战战兢兢，自然得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
张嘉禾整个人愣了片刻，才有些仓促地低低应了一声：“……嗯。”
有多久没人叫她名字了？
自从张嘉禾大学毕业，以雷霆之势进入集团，短短两三年间，她迅速蜕变成众人眼中不苟言笑、手腕强硬的“张总”。这个称呼如同她的铠甲，将她与外界隔开，也让她几乎忘记了被人直接呼唤名字的感觉。
李昱这一声自然而然的“嘉禾”，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那是一种久违的、属于“张嘉禾”这个个体，而非“张总”这个符号的触动。
为了掩饰自己这瞬间的心情波动，她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佯装开始处理工作，同时用一种带着抱怨的口吻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非得一个人搬到那么远的郊区去住！还说什么那里空气好、环境清静，适合养生。既然都这么注重养生了，何苦还要每天操心集团那么多琐事？上了年纪就该颐养天年，这天下，终究是我们年轻人的！”
这番话，半是真情实感，半是战略性的表态。
她从小就被爷爷作为继承人来培养，所接受的一切教育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执掌张氏集团。
她热爱商业，享受征服市场的快感，也认为自己继承家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毕竟，她是爷爷唯一的孙女，父亲是爷爷的独生子。
至于她那个不成器的父亲，早已被她自动排除在竞争者之外。
在张嘉禾看来，让操劳一生的爷爷放下重担，安享晚年，既是她作为接班人的责任，也是她作为晚辈所能尽到的最大的孝心。
李昱安静地听着张嘉禾的抱怨，没有接话。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过他戴着金丝眼镜的侧脸，映照出他眼中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张嘉禾此刻的自信与对未来的规划，建立在信息不对称的基础上。
她以为今晚只是一场宣布她“已婚”，从而满足爷爷交权条件的普通家宴。她以为最大的障碍或许是族中其他旁支的微词，或者是父亲那边可能的不配合。
但她绝不会想到，她那个看似只知道吃喝玩乐、干啥啥不行亏钱第一名的父亲，会在今天晚上，给她，也给整个张家，带来怎样一颗重磅炸弹。
根据李昱脑海中那些模糊却又笃定的“剧情”，今天晚上，张嘉禾的父亲，张天佑，将会带着三个年龄不一的私生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老宅的家宴上！
这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将会彻底打破张嘉禾以为稳固的继承格局，将一场原本应该是她走向权力顶峰的加冕礼，变成一场充满算计、指责与混乱的夺嫡大战前哨战。
李昱看着身旁重新投入工作、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张嘉禾，那专注的侧影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脆弱。
不知道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张嘉禾今晚知道自己会不会受伤。
张嘉禾应该心里会很难受吧，毕竟一直都是独生女和继承人这么多年，在她快要接手所有大权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招，是个人心里都会有些波动的！
车子依旧在拥堵的车流中缓慢前行，每靠近老宅一分，那无形中的紧张气氛似乎就浓重一分。李昱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而锐利。
今晚的张家老宅，注定不会平静。而他这个“协议丈夫”，或许将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不过，只要李昱不胡来，印象中张嘉禾的那三个私生子弟弟在商场上边是完全比不上张嘉禾有天赋的！
李昱要提醒张嘉禾防一下这三个人耍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