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离开。”
颜爵单膝跪地，五指深深陷入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呼吸急促而不稳，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思思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那尾巴只是出现了瞬间，颜爵就重新把它们压制住，那双熟悉的狐耳再次从他发间竖起，毛茸茸的耳尖不安地抖动着。
“颜爵，你怎么了？”思思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他在被时代的变迁扰乱啊...」
梦艺的虚影如烟似雾般从门外飘来，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轻笑着，冰凉的指尖抚过思思的脸颊，留下一阵战栗。
转瞬间，她已慵懒地倚坐在藏馆高柱之上，裙摆如水波荡漾。
看着思思戒备的眼神，梦艺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
「历史的车轮不停前进，时代在不停变迁，艺术也变得似是而非。」
「古典，现代，具象、抽象...」
梦艺伸出手指把玩着，戏谑道。
「这种变化，可让那只狐狸吃不消啊~」
“你借由梦境窥探我的内心！”
颜爵愤怒的朝着梦艺一挥折扇，力道之大让思思都为之一惊。
梦艺闪身躲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窥探？梦境里你们对我都是透明的。梦境是我的世界！」
「别白费力气攻击我了，我不过是个幻影。」
「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大门，毕竟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梦艺的身影已经消散。思思还未来得及思索这个梦境的破解之法，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轰隆——
两尊巨大的雕塑从地底缓缓升起，当看清它们的模样时，思思倒吸一口凉气。
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与《断臂的维纳斯》，这两座举世闻名的艺术瑰宝，此刻正矗立在他们面前，这实在太震撼了。
不过，难道这就是颜爵的心魔吗？
思思转头看向颜爵，只见他脸色阴沉，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你以为这就是我内心的恐惧吗？”他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未免太小瞧我了。”
「是吗？」
梦艺的声音突然在思思耳畔响起，冰凉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它们有没有困扰你，你自己最清楚啊。」
「这就是你的梦境啊。」
在思思反击前，梦艺自觉退开，又一次隐藏起来。
算了，还是出去要紧。
颜爵凝视着两尊雕塑，沉声道：“维纳斯，出土的时候就断了手臂，却成了残缺美的代表。”
“多年来无数艺术家尝试给她加上手臂，但是都无法达到和谐。”
“到底她原本是什么样子，成了谜。”
颜爵又把视线放在大卫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他手中握着什么，没人能看清。”
「若是你无法解答这些萦绕你心头的问题，就无法走出这个梦境哦。」
梦艺的虚影斜靠在梦幻般的躺椅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希望你们来得及。」
颜爵眉头紧锁，手中的墨书笔在空中急速挥动，无数答案如流星般闪过。
“不是这样...不对...！”
“为什么都不对，这也不够完美...”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答案到底是什么...”
看着颜爵困扰的神情，他已经有些行走在崩溃的边缘。
苦寻答案不得，偏激的样子是思思没见过的。
她与水王子冰公主对视一眼，随后轻轻走上前，按住了焦躁的颜爵，也握住了颜爵执笔的手。
“你...！”颜爵本还处于疯狂状态，看清按住自己的人后放柔了语气：“思思？”
“冷静下来。”思思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那两尊雕塑：“我知道答案。”
“什么？”
颜爵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即将被解开。
「你...」
梦艺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小姑娘，别逞能了。连艺术之灵颜爵都无法解答的问题，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答案就是。”思思的声音坚定而清澈：“没有答案。”
“什么？！”
“不，这雕像本是有手臂的，只是遗失了...”颜爵刚亮起的眼眸又暗了下来：“只是后人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还原出她原本的美...”
“任何姿势都破坏了她原本的美感...”
思思轻叹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维纳斯的美，恰恰在于她的残缺。正是这份不完美，让她超越了时代的局限。”
她又轻轻抚平颜爵紧皱的眉头，“没有人见过她完整的模样，所有的复原都显得多余，因为残缺本身已经成就了永恒。”
“维纳斯的美正是如此啊，她给人们无限的想象空间，所以她才会这样震撼人心。”
颜爵仿佛被一记重锤，但眼中的迷雾却渐渐散去。
“我们总在失去中寻找意义，她的美并不依赖完整，而在于观者如何接纳残缺。”思思转过身，盯向空中的梦艺。
“艺术是唯心的，她并没有固定答案，所有人的艺术都不一样。”
颜爵的手缓缓垂下，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原来如此...是我太偏执了。”他叹息一声，伸出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位置：“因为习惯了她残缺美的样子，反而无法接受她有手臂的样子。”
“艺术是没有定论和答案的，艺术折射的是人心，映照的是情绪。”颜爵揉了揉额角，“没有绝对的完美，也没有百分百的正确。大卫手中握的，或许是一个问号。但也正因为未知而有魅力，这也是艺术和科学公式不同的地方。”
“它是个性和唯心的。”
颜爵喃喃低语间，随着他的顿悟，两尊雕塑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梦公主，我解开了心中的谜题！”
颜爵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艺术重要的是感受而不是标准答案！”
梦艺不甘地咬紧下唇，竟然还真让他解开了心结。
目光停留在为颜爵开心的思思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梦艺捏紧了拳头。
凭什么，这样的人要是站在她这边就好了。
「别高兴的太早，你可还有一个恐惧呢。」
「梦境乾坤。」
浓雾骤然弥漫，众人眼前再次变化。
思思睁开眼，感觉到一阵鸟语花香，前方是一座竹亭，一切都是世外桃源的感觉。
这是...
喀嚓。
是茶杯相碰的声音，亭子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