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游园会的暖光（续）
林恺乐的吉他声还没停，沈嫣然突然举着个红色抽奖箱跑过来，箱子上贴着“新年好运”四个金字，是夏晚柠用金粉写的。“快来抽奖！最后三个名额！”她把箱子往林恺乐面前一递，苏念安和苏念雨已经拉着凌心蕊站到了队伍里，“一等奖是校门外‘甜蜜蜜’甜品店的草莓蛋糕，二等奖是沐可可画的q版头像，三等奖……”
“三等奖是我和陈俊宜的水浒卡套装！”乐意然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刚才没发完的卡片，“刚从历史社摊位跑过来，就听见你们说抽奖，必须加一份我们的奖品！”陈俊宜在旁边连连点头，他怀里的卡片盒没盖紧，几张“燕青”“戴宗”从缝里滑出来，被风吹得在地上打旋。
林恺乐弹完最后一个和弦，把吉他往凌心蕊怀里一塞，伸手进抽奖箱摸了张纸条。展开一看，他突然笑出声：“三等奖。”乐意然立刻欢呼着递上卡片套装，里面居然有张稀有的“卢俊义”，陈俊宜心疼得直咧嘴：“早知道不把压轴卡放进去了！”
轮到凌心蕊抽奖时，她的指尖在箱子里顿了顿，摸到张边角有点卷的纸条。打开的瞬间，苏念雨突然尖叫起来：“一等奖！草莓蛋糕！”沐可可立刻掏出小本本记下来：“记上记上，凌心蕊，下午五点去甜品店领，报我的名字就行，老板是我表姐。”
凌心蕊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兜里，抬头时正好对上林恺乐的目光。他冲她挑了挑眉，眼神里藏着点狡黠——她突然想起早上在校门口，看见他偷偷往抽奖箱里塞了张写着“一等奖”的纸条，当时还以为他在作弊，现在才懂他的心思。
游园会的人越来越多，操场东侧的套圈摊位前排起了长队，池俊潇正踮着脚往里面瞅，侯夏阳在旁边给他支招：“套那个最大的熊！瞄准它的耳朵扔！”贺星辰和江云澈则在投篮机前较劲，两人比谁投进的球多，输的人要请喝橘子汽水。
历史社的摊位前更是热闹。乐意然站在桌子上，举着块写满历史题的小黑板喊：“答对‘靖康之耻发生在哪一年’，送‘武松’卡！”下面立刻有人喊“1127年”，是个戴眼镜的初一男生，陈俊宜赶紧递上卡片，嘴里还念叨：“比我当年答得快，后生可畏啊。”
凌心蕊抱着吉他坐在香樟树下的长椅上，看着林恺乐被池俊潇他们拉去投篮。他穿着件灰色的连帽衫，帽子被风吹得掀起来，露出里面印着07号的篮球服——还是2002年12月21日那场球赛穿的那件，袖口磨出了点毛边，却被洗得干干净净。
“在看什么？”林恺乐突然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瓶没开的橘子汽水，额角还带着点汗，“刚才投进了十个球，池俊潇输得脸都绿了。”
凌心蕊把吉他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点位置：“在想初中时，你第一次教我弹吉他的事。”那时候他们刚上初一，她的吉他还是新的，琴颈光滑得没一点刻痕，林恺乐拿着她的圆规，非要在上面刻“七七”，说“这样就不会跟别人的琴弄混了”，结果刻歪了，被她追着打了半条走廊。
“那时候你弹《小星星》都跑调。”林恺乐笑着拧开汽水瓶，气泡“滋滋”地冒出来，“现在都能给我伴奏了，进步够快的。”
“那是因为你写的旋律简单。”凌心蕊低头拨了下琴弦，琴颈上的刻痕蹭过指尖，有点硌，却很熟悉，“不过《07号绝杀》的副歌太难了，我昨天练了半宿，还是跟不上你的节奏。”
“等会儿去音乐教室，我教你。”林恺乐把汽水递到她手里，“反正下午的游园会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录个小样。”
正说着，沈嫣然带着拉拉队的姑娘们找过来，夏晚柠手里拿着个粉色的相机，是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据说是最新款的“傻瓜机”，不用调焦距就能拍。“快来快来，合张影！”沈嫣然把大家往香樟树下推，沐可可和苏念安站在最左边，苏念雨拉着夏晚柠站中间，乐意然和陈俊宜挤在右边，手里还举着水浒卡。
“林恺乐，凌心蕊，站前面！”沈嫣然指挥着，“靠近点，新年合照要亲密点！”
林恺乐很自然地往凌心蕊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碰到一起。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橘子汽水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像2002年那个赢了球的傍晚，他满身是汗地跑到她面前，说“吉他声比赢球还让人开心”。
夏晚柠举起相机，镜头在阳光下闪了闪。“笑一个！”她喊着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把香樟树下的影子、粉色的啦啦球、举着卡片的手，还有林恺乐悄悄搭在凌心蕊身后长椅上的手，都定格在了2003年元旦的上午。
中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暖，游园会的摊位渐渐收了一半。老板推着流动餐车过来，喊着“卖糖葫芦咯”，山楂裹着的糖衣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凌心蕊发带上的亮片。
“我请你们吃糖葫芦！”林恺乐突然站起来，往餐车跑，池俊潇他们立刻跟了上去，一群人围着老板挑挑拣拣，吵吵嚷嚷的。
凌心蕊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夏晚柠走过来，把刚才拍的照片递给她看：“你看，林恺乐的手离你那么近，差点就搭上肩膀了。”照片上的林恺乐笑得一脸灿烂，眼睛却瞟着她，像只偷腥的猫。
“他就那样。”凌心蕊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笔记本，夹在写着歌词的那页，“打球的时候正经，平时就爱耍小聪明。”
“那你喜欢吗？”夏晚柠突然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看他看你的时候，眼睛比投篮时还亮。”
凌心蕊的脸腾地红了，低头假装调弦，指尖却不小心拨错了音。远处传来林恺乐的喊声：“凌心蕊！要山楂的还是草莓的？”她抬头朝他挥手：“山楂的！要酸一点的！”
他举着两串糖葫芦跑过来，递了一串给她，自己咬了一口手里的：“够酸吗？”凌心蕊咬了一颗，酸得眯起眼睛，糖衣在嘴里化开来，又带着点甜，像极了他每次跟她说话时，那种有点莽撞又藏着温柔的语气。
下午两点，游园会接近尾声。学生会的人在广播里通知，半小时后在操场中央放新年烟花，让大家到时候去围观。池俊潇他们已经开始收拾摊位，侯夏阳把没送完的气球全扎成了一束，贺星辰和江云澈在数剩下的游园券，说要去换点小奖品。
“去音乐教室吗？”林恺乐问凌心蕊，手里还拿着她的吉他，“再不去，等会儿放烟花就没时间了。”
凌心蕊点点头，跟着他往教学楼走。路过历史社摊位时，乐意然正把剩下的卡片往盒子里装，陈俊宜在旁边写总结：“今天共送出128张卡，答对最多的是初一（3）班的男生，答对你了23题，比我们俩加起来还多。”看见他们路过，乐意然突然喊：“林恺乐！晚上庆功宴别忘了！就在校门外的小炒店，我们请你！”
“知道了！”林恺乐回头喊，“把你们的‘卢俊义’带上，我要瞻仰瞻仰！”
音乐教室在教学楼三楼最里面，门上贴着张“请勿喧哗”的纸条，是去年艺术节时贴的，边角已经卷了。林恺乐推开门，里面一股旧钢琴的木头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斑，像钢琴的琴键。
他把吉他递给凌心蕊，自己走到角落里翻找录音机。那是台很旧的“熊猫牌”录音机，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款式，放磁带时会发出“滋滋”的响声，但音质意外地好。“找到了！”他举着录音机喊，像个找到宝贝的孩子。
凌心蕊坐在钢琴前的琴凳上，调了调弦。阳光落在琴颈上，把“七七”两个字照得清晰了点，她突然想起初一时，林恺乐刻完字后，偷偷在她耳边说：“等你吉他弹得比我好，我就……”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她问了好几次，他都不肯说，只说“等你弹会《直到世界尽头》就告诉你”。
“在想什么？”林恺乐把磁带塞进录音机，“可以开始了吗？”
凌心蕊点点头，指尖落在琴弦上。《07号绝杀》的前奏淌出来，比在篮球赛上时更慢、更温柔，像怕惊扰了这满屋子的阳光。林恺乐靠在钢琴上，闭着眼睛跟着节奏打拍子，手腕上的紫红手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她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红绳是他的幸运色，紫绳是她的，当时他非要系在一起，说“这样就像我们俩绑在一块了”。
唱到副歌时，林恺乐突然开口跟唱，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却意外地好听。“三分线外的弧线\/比告白先落地\/你抱着吉他站在原地\/像接住了整个冬季……”凌心蕊的指尖顿了顿，抬头看他，正好撞见他望向她的目光，像有星星落在里面，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录音机“滋滋”地转着，把他们的声音、吉他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笑声，都收了进去。一曲终了，林恺乐按下暂停键，走到她面前：“还差最后一句歌词，想好了吗？”
凌心蕊低头看着琴弦，上面还沾着点阳光的温度：“想好了。”她轻声唱道，“2003年的风\/吹来了你的回答\/说赢了世界\/不如赢你。”
林恺乐突然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这句好。”他说，“比我想的那句好多了。”
“你想的是什么？”凌心蕊抬头问。
“不告诉你。”他故意往后退了一步，指着窗外，“烟花要开始了，快去看！”
两人跑到操场时，池俊潇他们已经占好了位置，沈嫣然抱着啦啦球站在最前面，沐可可举着夏晚柠的相机，准备拍下烟花绽放的瞬间。乐意然和陈俊宜挤在人群里，还在争论“卢俊义”和“林冲”谁更厉害，被苏念安拍了后脑勺：“看烟花！别吵了！”
天空突然“嘭”地一声炸开一朵烟花，金色的光把整个操场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像把星星都摘了下来，撒在2003年的元旦傍晚。
凌心蕊站在人群里，看着漫天的烟花，突然感觉手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转过头，林恺乐正看着她，眼里映着烟花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最后一句歌词，”他凑近她的耳朵，声音被烟花的轰鸣盖得有点模糊，却清晰地钻进她心里，“我想的是‘新年第一天，换我追你了’。”
烟花还在继续绽放，把每个人的脸照得明明灭灭。池俊潇他们在欢呼，沈嫣然的啦啦球被抛到了天上，乐意然举着水浒卡转圈，陈俊宜在旁边喊“小心点别掉了”。凌心蕊看着林恺乐，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好啊。”
风吹过操场，带着点糖葫芦的甜味，把这句回答送到他心里。林恺乐的笑突然漫开来，像烟花一样，在脸上炸开了花。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他用掌心裹着，慢慢暖热。
远处的广播里，突然响起了《好想大声说爱你》的旋律，是池俊潇他们偷偷去广播站放的磁带。吉他声混着烟花的轰鸣，像在为这个新年伴奏，也像在为他们没说出口的心事，写下最温柔的注脚。
烟花放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大家往校门外的小炒店走，林恺乐和凌心蕊走在最后，手还悄悄牵着，像怕被人发现，又像怕松开就会错过什么。
“你的吉他还没拿。”凌心蕊突然想起什么。
“明天再去取。”林恺乐握紧了她的手，“现在最重要的是庆功宴，还有……”他顿了顿，低头看她，眼里的光比路灯还暖，“去领你的草莓蛋糕。”
校门外的小炒店亮着暖黄的灯，老板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放着刚炒好的辣子鸡、酸菜鱼，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番茄蛋汤。池俊潇他们已经坐好了，正催着老板上汽水，乐意然把“卢俊义”卡片放在桌上当“镇桌之宝”，陈俊宜在旁边护着，生怕被谁抢了去。
沈嫣然看见他们进来，立刻招手：“这儿！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林恺乐拉着凌心蕊坐下，刚松开手，就被池俊潇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老实交代，刚才去哪了？是不是偷偷约会了？”
林恺乐的耳尖有点红，刚要说话，凌心蕊突然端起面前的橘子汽水：“新年快乐，大家。”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喧闹的小店瞬间安静了下来。
“新年快乐！”大家纷纷举起杯子，汽水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像在为这个新年干杯，也像在为这段刚刚开始的、藏在吉他声和篮球轨迹里的青春，干杯。
老板端着酸菜鱼过来，笑着说：“慢用啊，都是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凌心蕊低头喝了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甜。她看向林恺乐，他正看着她笑，眼里的光混着店里的灯光，像2002年12月21日那个赢了球的傍晚，也像此刻窗外的星光，温柔又明亮。
她知道，这把初中买的吉他，还会陪他们走过很多个冬天，琴颈上的刻痕会越来越浅，但弹出的旋律会越来越清晰；林恺乐的07号球衣会换新款，但投进绝杀后望向她的目光，永远都带着十七岁的热烈。
而2003年的第一天，就像这满桌的菜，热乎、鲜活，带着点莽撞的甜，在暖黄的灯光下，慢慢酿成了往后岁月里，最难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