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呛人的烟尘，混着硫磺和焦土的气味，弥漫在天地间。
秦风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沙砾。
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李霓裳。
秦月瑶在他另一边，同样狼狈不堪，发髻散乱，美丽的脸庞上沾满了灰尘，只有那双眼睛，在惊魂甫定后，依旧清亮，带着一丝后怕，望着身旁的秦风。
“咳咳……咳……”李霓裳甩了甩头，试图摆脱那股窒息感。
她看着秦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沙哑的音节。
三人身上都带着或大或小的擦伤，衣衫多处破损，看上去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们身后，曾经的万古遗迹，如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犬牙交错的巨大坑洞。
那坑洞如同大地的狰狞伤疤，还在微微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恐怖的能量余波，如同无形的涟漪，依旧在空气中扩散，让周围的低矮灌木簌簌发抖。
“我们……出来了？”秦月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秦风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出来了。”
他松开李霓裳和秦月瑶，自己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天阶的力量，在连续的空间挪移和护持二女逃亡中，几乎消耗殆尽。
丹田内的乾坤熔炉虽然在缓慢恢复，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这里……暂时安全。”秦风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远离遗迹废墟的乱石滩，相对开阔，也足够隐蔽。
李霓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水囊，递给秦风，又递给秦月瑶。
清凉的泉水滑过喉咙，总算驱散了些许灼痛。
“那遗迹……真的就这么毁了？”李霓裳望着远方巨坑，美眸中依旧残留着震撼。
她从未想过，一座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遗迹，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化为乌有。
那崩塌的景象，如同末日降临，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秦风的目光也投向那巨坑，眼神复杂。
他想起了最后瞥见的那巨大阴影和诡异红芒。
“或许吧。”他低声道，“但有些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消失。”
那个黑影，那头天阶守护兽，它们真的死了吗？
秦风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皇城，秦家祖宅深处。
几位闭关的老者，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遗迹所在的方向。
“遗迹……崩了？”
“好大的手笔！是谁引动的？”
“那股气息……是秦风那小子？”
“他居然真的进去了，还活着出来了！”
其中一位气息最为悠远绵长的老者，缓缓站起身。
他身形枯瘦，穿着朴素的麻衣，看上去与普通老人无异。
但当他站起的那一刻，整个密室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我去看看。”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乱石滩上。
秦风三人刚刚调息了片刻，正准备商议下一步的去向。
突然，秦风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一凛。
李霓裳和秦月瑶也察觉到了什么，紧张地站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凝滞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缓缓涌来。
并非杀气，也不是恶意。
而是一种……如同天威般的浩瀚与古老。
仿佛整个天地的意志，都降临在了这片小小的乱石滩。
李霓裳俏脸微白，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就算是她父皇，大夏皇帝，全力爆发气势，也远远不及这股威压的万分之一！
秦月瑶更是娇躯微颤，下意识地向秦风靠近了一些。
秦风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没有感受到敌意，但这股威压，却让他体内的乾坤熔炉都微微震颤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或者说……更高级别的存在。
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耳边响起，仿佛直接在灵魂中回荡：
“秦风。”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三人耳中。
李霓裳和秦月瑶心中巨震，脸上满是骇然。
她们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靠近！
这人是谁？
秦风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微微躬身：“秦风，见过老祖。”
老祖？
李霓裳和秦月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秦家老祖？
传说中，秦家那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不问世事，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老怪物？
他竟然……亲自现身了？
是为了秦风？
空气中，荡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一道模糊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虚幻人影，缓缓在秦风面前数丈外凝聚成形。
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那股渊渟岳峙，与天地同寿般的古老气息。
“不必多礼。”虚影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洞察一切的深邃，“遗迹一行，你做得不错。”
秦风直起身，平静地注视着虚影，手却在袖中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侥幸而已。”
“侥幸？”虚影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如同古钟轻鸣，“能在天阶守护兽和外部势力黑曜使的夹击下，带着两人全身而退，还将新融合的碎片力量运用到如此地步，这可不是一句侥幸能概括的。”
黑曜使！
秦风瞳孔微微一缩。
原来那个黑影，叫黑曜使。
听老祖的口气，这似乎是一个不小的势力。
李霓裳更是心神剧震。
秦家老祖竟然对遗迹内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甚至连那黑影的身份都知道！
这等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老祖过誉了。”秦风沉声道，“若非熔炉之力，我等早已……”
“乾坤熔炉……”虚影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它的力量，确实超乎想象。但它的代价，你也应该有所察觉了吧？”
代价！
秦风的心猛地一沉。
融合第二块碎片时，那种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饥饿感”，以及隐约间感受到的，关于熔炉完整形态可能需要某种“祭品”的模糊信息，再次涌上心头。
“察觉到一些。”秦风坦然道，“似乎……并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虚影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每一块碎片的融合，都会让你与熔炉的联系更深一层，也会让你更接近那个古老的‘誓约’，或者说‘诅咒’。”
“誓约？诅咒？”秦风眉头紧锁。
“秦家的守护者使命，并非仅仅是看护熔炉碎片那么简单。”虚影缓缓道，“熔炉的每一次完整，都伴随着一次纪元的更迭，一次……对整个世界的献祭。”
轰！
秦风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献祭整个世界？！
这是何等恐怖的真相！
李霓裳和秦月瑶更是听得娇躯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们虽然不太明白“纪元更迭”的具体含义，但“献祭整个世界”这六个字，已经足以让她们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
秦风一直以来，都以为乾坤熔炉是逆天改命的至宝。
却没想到，这至宝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代价！
“那……我们秦家历代守护的，究竟是什么？”秦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希望，也是绝望。”虚影叹息道，“是延续的火种，也是毁灭的根源。熔炉选择了你，这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劫数。”
“老祖，您的意思是，如果我集齐所有碎片，熔炉完整，就会……吞噬这个世界？”秦风艰难地问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虚影的回答模棱两可，“古老的誓约早已模糊，真相被尘封在时光长河之中。但熔炉的‘饥饿’，却是真实存在的。它需要‘养分’，极其庞大的‘养分’。可能是生命本源，可能是世界气运，甚至可能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秦风沉默了。
这个消息，比遗迹崩塌、九死一生还要让他感到心惊。
他一直追求力量，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如果力量的尽头，是成为毁灭世界的工具，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应该已经触摸到天阶的壁垒了吧？”虚影话锋一转。
秦风点头：“是。”
“很好。”虚影道，“你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天阶，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问道之路，是感悟法则，触碰本源。遗迹中的那块石碑，你应该有所感悟。”
秦风想起了那块记载着古老符文的石碑，上面的确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虚影继续说道，“外部那些觊觎熔炉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而熔炉本身，也会不断诱惑你，考验你。”
“老祖，那我该怎么做？”秦风抬头，目光坚定。
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
他必须弄清楚熔炉的真相，也必须掌控自己的命运。
“你的下一个目标，在东海之滨，一座名为‘归墟’的禁忌之地。”虚影缓缓道，“那里，或许有关于熔炉‘代价’的线索，也可能……有第三块碎片的踪迹。”
归墟！
秦风记下了这个名字。
“记住，秦风。”虚影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善恶在于人心。熔炉是舟，亦可覆舟。如何选择，在于你自己。”
“秦家，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我们会……看着你。”
话音落下，那道模糊的虚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周围那股浩瀚的威压，也随之消失无踪。
乱石滩上，重归寂静。
只剩下秦风、李霓裳和秦月瑶三人，以及那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秘密。
秦风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老祖的出现，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
熔炉的代价，守护者的使命，归墟之地……
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的前方。
“秦风……”李霓裳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看着秦风，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担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你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担子，也太重了。”
秦月瑶也走到秦风身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管未来如何，我们会陪着你。”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秦风心中一暖，反手握紧了秦月瑶的手，又看了一眼李霓裳。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
“走吧。”秦风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先离开这里，恢复实力。然后……去归墟！”
前路纵然再多艰险，他也要闯上一闯！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