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掌心金红光芒微吐。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坚硬的玄冰玉辇在金红光芒的笼罩下,如同遇到烈阳的薄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气化!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云凌身边。她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袍(融合本源后,她的身体仿佛被重塑,普通的衣衫在接触本源时早已化为飞灰,此刻身上覆盖着一层由纯粹火元力凝聚的、流淌着金红光泽的薄纱),小心翼翼地盖在云凌身上,为他隔绝一部分地穴的寒意。
她靠着冰冷的岩石坐下,将云凌的头轻轻挪到自己的腿上。低头看着他沉睡中依旧难掩疲惫与脆弱的容颜,冰蓝色的碎发柔软地贴着他的额角。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凉的脸颊,感受着他肌肤下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和心跳。
巨大的地下空间,岩浆依旧在远处翻滚,发出低沉的轰鸣。赤红的光芒将这片炼狱核心映照得一片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息和未散的寂灭寒意。
但在这孤岛一隅,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宁静。
陈意晚看着怀中沉睡的人,又望向那流淌着金红光芒的焚心岩髓本源巨碗。墨岩、白猿、雨眠……那些牺牲的身影在她眼前一一闪过。心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缕断发带来的、跨越生死的守护余温。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陈玄胤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云凌破碎的本源如同随时会崩溃的危楼。她自己,也才刚刚踏上掌控这焚天伟力的起点。
但,那又如何?
她低下头,在云凌冰冷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却带着磐石般重量的吻。声音低哑,却如同誓言,在这岩浆翻滚的地心深处,清晰回荡:
“睡吧,云凌。”
“待你醒来……”
“我带你……杀出去!”
地肺火脉深处那焚尽八荒的轰鸣,如同巨兽沉眠的余响,在身后渐渐隐去,最终被厚重岩层彻底吞没。死寂,绝对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条蜿蜒于赤焰山腹的狭窄裂谷。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沙砾刮擦肺腑的刺痛。脚下是滚烫龟裂、布满锋利碎石的黑红色岩地,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鞋底早已被高温炙烤得焦糊变形。两侧是陡峭如刀削、高耸入铅灰色天幕的嶙峋山壁,山体呈现出焦炭般的深黑与凝固熔岩般的暗红交织,如同巨神被撕裂后裸露的、燃烧亿万年的脏腑。没有风,只有远处地缝深处隐隐传来的、熔岩暗流涌动时沉闷的咕嘟声,如同大地痛苦的心跳。
陈意晚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摧折的旗杆,却无法抑制身体因过度透支而细微的颤抖。汗水早已流尽,皮肤在极端高温和干燥下紧绷、开裂,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被灼热的空气烤干,留下一道道暗红的盐渍。左臂那道被蚀骨红鸩撕裂、又被地火强行愈合的伤口,在持续的颠簸和灼烤下,传来阵阵闷痛,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下缓慢移动。
而最沉重的负担,是背上那个冰冷的身躯。
云凌伏在她背上,双臂无力地垂落在她肩侧,冰蓝色的长发被汗水(她的汗水)和血污凝结成一绺绺,紧贴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那件由她纯粹火元力凝聚、流淌着微弱金红光泽的薄纱外袍,严严实实地裹着他,隔绝了大部分来自岩地和空气的恐怖高温,却也像一层无形的枷锁,将他残存的、微弱的气息牢牢锁住。他依旧昏迷着,断臂处被陈意晚以自身本源之力强行封镇,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淡金与冰蓝交织光晕的奇异薄膜,勉强维系着那破碎本源最后一点微弱的平衡。每一次颠簸,那薄膜都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牵动着陈意晚紧绷到极致的心弦。
他的身体很轻,却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冰山,冰冷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那微弱得几近于无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拂过她汗湿的颈侧,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沉甸甸的恐慌。她必须时刻分出心神,引导着体内那浩瀚却桀骜的焚心岩髓本源之力,分出一缕缕精纯温和、带着大地厚重生机的气息,如同最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渡入他体内,滋养那如同布满裂痕琉璃般的冰魄本源,阻止其彻底崩溃。
这精细入微的操控,比引动地火倾覆更加耗费心神。体内那奔涌的、如同熔岩长河的力量,每一次分流的尝试,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巨大负荷。力量在咆哮,渴望焚尽眼前一切的障碍,渴望肆意的释放,却被她以钢铁般的意志死死束缚、驯服,只为温养背上那一点随时会熄灭的星火。这种矛盾如同两把烧红的锯子,在她体内反复拉扯。
“撑住……云凌……” 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更像是对自己的呓语。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蒸腾扭曲的热浪,死死锁定着裂谷尽头那片隐约可见的、更加开阔的暗红色天光。墨岩临终前的低语,如同烙印刻在脑海:
“赤焰城……地火熔炉……唯有那里的……离火地脉……能温养……破碎的冰魄……”
那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这时!
“咻——!”
一道凄厉到刺破死寂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一片嶙峋怪石的阴影中炸响!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毫不掩饰的杀意,直取陈意晚因背负重物而略显迟滞的右腿膝弯!
不是弩箭!而是一支通体由某种暗沉兽骨打磨、顶端淬着幽蓝毒芒的投矛!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毒!
偷袭!在这绝地裂谷之中!
陈意晚瞳孔骤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背着云凌,她根本无法做出大幅度的闪避!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拧腰旋身,将背上的云凌护在身后,同时右腿闪电般抬起,以最小的幅度悍然侧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