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知道一些。
几年前还困在那些绿色的液体中时，她隐隐约约听到过类似的话。
意识稀薄，无法生存。
那些高高在上的评判似乎还停留在耳边没有走远。
不过那又怎样，她活下来了。
她从来不认可那些自以为是的断言，即便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另一个生命。
樊雪莹敛下眸子，没有陷入那段怪异荒唐的记忆。
她现在很清醒，不愿意回想。
路温舒叹息：“天生的好壳子啊。”
是的，樊雪莹的这具身体，实在太适合当个壳子，又或者说，她本就为此而生。
她的灵魂与躯壳不够贴合。
两人没有多说，有些事路温舒一看就心知肚明，女孩在本质上其实和域外那些人造人是类似的。
是的，她其实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她身上缺了东西。
“好了，都过去了。”少年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女孩头顶，留下透明的光点。
祝你好运。
身处厄途，祝你好运。
……
厉以宁从杨洪手里接过一块小小的仪器，扫了一眼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继续朝前走吧。”
异常的能量波动还在前方，最好还是去看看情况，而且他看得出来路温舒在怎么出去这件事上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对方避之不言，他也不好再问。
只能自食其力了。
“有异议的话现在就说，没异议十五分钟后出发。”
没人吱声。
裴邙抬眼看了看，也没有做声。
直到此时，他都没在这个世界见过任何波纹，安静的有些过了，是应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按理来说，世界的缺口应该在他们进来的地方，但事实上裴邙在站稳脚步的第一时间向后看时，什么都没有。
没有裂纹，没有丝线，只有一望无际的金黄沙漠，不见半点波动，像一道假的背景板直直矗立着。
他们只能往前走，朝着那火红色的大日去。
除了这个，他倒是察觉符霭身上像是有了什么不同。
对方在见到那具如玉般的骨架时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周身的空气里悬浮起细小的黑色斑点，缓缓收缩，像是在吸收着什么。
……透着股淡淡的腐朽死气。
这让他很是好奇，特意靠近看看。
符霭抿着嘴往一边躲了半步，她很怕生人，尤其怕自己会吓到别人，她不确定别人能不能看到她身边那些诡异的东西，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裴邙没有询问，只是用余光扫了两眼，视线就再没往对方身上落。
对方有些局促，而他也不太擅长和人交流，思来想去还是等出去找路温舒问问吧。
他在心里无奈的扶额。
就在这时少年已经结束了与樊雪莹的对话，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
他寥寥几语间点明了女孩的情况，眼中带着涣散的笑意。
待及近时，他带着些歉意开口：“忘了说了，守狱鬼每隔一段时间会巡视世界哦，上次…好像已经过去了蛮久了呢。”
裴邙看到他眼里那一抹戏谑，顿时明白这人存心使坏。
守狱鬼的出现或许会引来危险，但看路温舒的表情，应该也不至于太危险。
“既然这样，收拾一下就继续向前走吧。”厉以宁从兜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小心的擦了擦纪悄脸上沾上的灰尘，收好后拿手背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
纪悄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她的体温偏低，在这种环境中对厉以宁来说算是一种慰藉。
话似乎也不能这么说，她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诶，走吧走吧，大家伙都收拾东西啊。”杨洪豪爽的笑了两声，帮着那聚在一起的三人背东西。
一阵轻风吹过，三人中带头那人头上缠着的宽布散开了些许，火红的长发露出来一点，裴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三道不言不语只顾干活的人影竟然都是女性。
龙玫面无表情的拢了拢散开的兜帽，带着肃杀气息的英气眉眼很快被重新遮住。
她们是厉以宁从另一个组织借过来的人，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做一些兜底工作。
裴邙的视线只在对方的头发上停留了半秒，双眼就有一种被灼烧的刺痛感，眨眼缓了两三秒才渐渐散去。
……这又是个大佬。
怎么说呢，放心多了。
干热的日光将沙子照的滚烫，数千年的时间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温度一直散不去，所以沙漠的地表温度维持在七十度以上，气温也在四十度往上。
玩家们体质比一般人好很多，在这种持续的高温下也有些耐不住。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去，没人发现前方的太阳又扩大了一圈，照的整片橙色的天幕发烫。
它实在太大了，有什么变化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们路过那池清亮的水，有人忍不住对其投以目光，路过破败的战船残骸，有人发出暗戳戳的惊呼，路过沙下的石块，有人被它们绊倒。
路温舒对此充耳不闻，抱臂走在最后，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路过趴在地上揉着膝盖呲牙咧嘴的陈渊，抬头向前看去，天空似乎黑了一点。
裴邙站在前方看着这左顾右盼神经兮兮又被石头绊倒的傻子，嘴角抽了抽，符霭也遮住脸往一边退了退。
是的，陈渊就是上面那段话里的“有人”。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孩子是好心，但是未免有些做作的过头了吧？
一离开符霭身边就造作的不行，也是件神奇的事。
陈渊爬起来冲符霭挤眉弄眼，最后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乖乖收了摇动的尾巴，站到旁边去了。
“诶？”杨洪抬手遮着光往天上望去，“这这这，天是不是黑了些啊，不是我的错觉吧？”
裴邙也朝上望去，在路温舒动作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所以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等待，而此时，这种异样愈发明显起来。
“不对！”
“看……看前面！”
厉以宁的队伍里有人嚷嚷起来。
约莫几千米外投下一块块不规则的阴影，极为突兀的铺在金黄的沙子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远处空气中渐渐有东西显露出来，不规则的枯白色横贯天地，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
玩家们的灵魂在这莫大的压迫下颤抖起来。
那是一根插满箭矢的巨大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