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在宿舍门口又敲了三遍，指节都有些发红，门里还是没动静。
隔壁张胖子端着泡面碗探出头，汤油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杰哥，要不你去我宿舍凑合一晚？我那铺位刚晒过被子，还喷了花露水。”
他正想摇头，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赵俊帅发来的消息：“老沈！307开黑呢，就差你了！”屏幕亮光照得他眼睫微颤——前世这时候他正蹲在网吧给伍芷清代打游戏，键盘上沾着她喝剩的奶茶渍。
“谢了胖哥。”沈杰拍了拍张胖子肩膀，转身往楼梯口走。
晚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他鼻尖，他摸出手机点开后台，拼多多拉新数据界面跳出来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72小时，注册用户破两万，提现金额累计十三万六。
他倚着消防栓站定，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前世这个时候他还在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哪能想到当初在食堂门口摆张桌子，扫码送鸡蛋的小勾当能滚出这么大的雪球？
后颈那片被银杏叶蹭过的皮肤又开始发痒，像姜雅琴昨天说的那句“你做什么都认真得可爱”。
“老沈！发什么呆呢？”赵俊帅从楼梯拐角探出头，运动裤腰松松垮垮挂在胯上，“来不来？我们开的五排！”
沈杰抬眼，看见对方卫衣帽子里露出半只耳机，突然想起姜雅琴塞给他的芝麻糖还在兜里。
他摸出手机晃了晃：“数据爆了，我得去图书馆找许泽恺。”
赵俊帅的嘴张成o型：“不是吧？你现在比导员还拼？”
“这月要是能破十万用户，我请全宿舍吃火锅。”沈杰冲他挥挥手，加快脚步往图书馆走。
路灯在他背后拉出细长的影子，路过公告栏时，他瞥见社团招新海报上“创业协会”四个字，手指在身侧蜷了蜷——前世他把报名表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那天，伍芷清正和李毅风在奶茶店有说有笑。
图书馆三层最里间，许泽恺的保温杯正“咕嘟”冒着热气。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投下光斑：“我刚把流水单整理完，你看这几笔提现……”
“等等。”沈杰打断他，指尖点在“财务审核”那一栏，“提现需要会计证吗？我今天被后勤处王老师问懵了，说没有专业资质可能被查。”
许泽恺的勺子“当啷”掉进杯子里：“你不会真打算自己做吧？我堂姐就是会计，她说现在个体户都得找代账，更别说咱们这种……”
“我找了个金融系的小学妹。”沈杰摸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苏晓晴，你上次说在图书馆见过的，扎高马尾那个。”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清清脆脆的“咳”声。
沈杰转头，就见个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姑娘站在书架边，发尾沾着几缕图书馆特有的旧纸香：“许学长，你的《中级财务会计》借我看看？”
她眼睛弯成月牙的时候，沈杰突然想起姜雅琴吃芝麻糖时的模样。
许泽恺手忙脚乱收拾桌上的书：“晓晴你坐，我正好要走——老沈，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啊！”
木质座椅被拉出的声响惊得沈杰肩膀一缩。
苏晓晴把帆布包放在两人中间，拉链上挂着的草莓挂件轻轻晃动：“学长是要问会计证的事？我上周刚考完初级。”
“其实我……”沈杰喉结动了动，“我不太懂这些。刚才许泽恺说中级，我就跟着问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摸了摸后颈，耳尖慢慢泛红，“人家说本科要工作四年才能考中级，我这才大二。”
苏晓晴的睫毛颤了颤，没忍住笑出声。
她从包里抽出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游走：“初级就够处理咱们这种规模的流水了，我帮你整理凭证、报税，每月两千怎么样？”
“三千。”沈杰脱口而出。
见苏晓晴睁圆了眼睛，他又补了句，“包括教我看报表的钱。”
空调风从头顶吹下来，带起她几缕碎发。
苏晓晴低头翻找笔帽，发顶露出一小截没染匀的栗色：“其实学长不像在创业……倒像在玩票。”
“怎么说？”
“你刚才看数据时眼睛发亮，和我哥看新游戏皮肤时一个样。”她咬着笔杆笑，“不过能把玩票的事做成这样，应该是……”
“富二代？”沈杰接得顺口，自己先笑出了声，“我爸在工地搬砖，我妈在菜市场卖鱼。上个月给姜雅琴买房的钱，是我帮人写代码赚的。”
苏晓晴的钢笔“啪”地掉在本子上。
她手忙脚乱去捡，发绳突然松开，长发“刷”地散在肩头。
沈杰移开视线，摸出手机打开后台：“我给你管理员权限，提现记录随时能查。”
屏幕蓝光映得她耳垂泛粉。
苏晓晴指尖悬在接收键上方，突然顿住：“那个……能先预支五百吗？我奶奶住院，需要买白蛋白。”
沈杰没说话，直接转了一千过去。
苏晓晴慌忙要退，他按住她手腕：“算我借你的，等你发工资再还。”
她的手腕细得像根芦苇，被他碰过的地方迅速泛起薄红。
沈杰突然想起姜雅琴那天在劳斯莱斯里说的“俗死了”，喉结动了动，移开手：“对了，你耳机里放的什么？刚才路过时听见调调挺耳熟。”
苏晓晴耳尖红得要滴血，手忙脚乱去按暂停键。
电流杂音混着模糊的旋律漏出来，是《童话》的副歌部分。
她低头收拾东西，帆布包拉链拉得哗啦响：“那、那个……学长留个网址吧，我明天去你后台看看。”
沈杰摸出便签纸写了串字母，递过去时瞥见她手机屏保——是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正举着苹果冲镜头笑。
他把纸往她手边推了推：“九点前我都在宿舍，有事打电话。”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突然响起。
苏晓晴抓起包往外走，发尾扫过他手背，像片轻轻落下的银杏叶。
沈杰望着她跑下楼梯的背影，摸出手机给陈景明发消息：“宿舍门要是再反锁，我就把你那箱‘惊喜’扔楼下花坛。”
手机屏幕亮起，是姜雅琴的消息：“我妈说芝麻糖甜得刚好。”后面跟着个小猫歪头的表情包。
他对着屏幕笑了笑，抬头时正看见公告栏上“创业协会”的招新海报，最底下用红笔写着“新手可带”。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沈杰把手机揣回兜里。
楼梯间传来隐约的《童话》旋律，混着远处社团招新的喧闹声，在暮色里荡起细碎的波纹。
他摸了摸后颈那片发痒的皮肤，转身往宿舍走——今晚就算睡走廊，也得等陈景明回来问个清楚。
苏晓晴攥着便签纸跑回宿舍时，后颈还沾着图书馆台阶的风。
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甩，台灯“咔嗒”一声亮起，在暖黄色的光晕里，便签上的网址被她的指尖压出了浅浅的褶皱。
手机屏幕亮着奶奶的照片，老人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绽开的菊花——白蛋白的费用有着落了，她盯着网址默念了三遍，手指悬在浏览器搜索栏上微微发抖。
输入、回车。
后台界面跳出来的瞬间，她整个人往前扑了半寸。
用户注册时间精确到秒，提现记录按金额从高到低排列，连“扫码送鸡蛋”活动的地域分布都用热力图标得明明白白。
苏晓晴的食指沿着屏幕滑动，停在“用户增长曲线”那栏——三天前还是平缓的斜线，昨夜十点突然陡升，像一支刺破云层的箭。
“我去！”她脱口而出，椅子被撞得磕到了墙。
下铺的室友探出头来，发卷还夹着电热棒：“晓晴你发什么疯？”
“没、没事。”她慌忙捂住手机，耳尖烧得发烫。
屏幕上跳出新提醒，是沈杰发来的消息：“报表有问题随时打电话，别憋着。”对话框背景是一张模糊的工地照片，能隐约看见戴安全帽的男人扛着钢筋——和他说的“爸爸在工地搬砖”对上了。
苏晓晴咬着嘴唇笑了，把手机贴在脸颊上，温热的触感混着奶奶照片的凉意，在心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与此同时，在三公里外的女生宿舍602，林慧语举着手机冲姜雅琴晃了晃：“你看！203的小孟说，她表姐在房产中介实习，看见沈杰上周签了购房合同，房产证写的是你名字！”
姜雅琴正抱着笔记本改论文，听到这话笔杆“啪”地掉在了键盘上。
她盯着林慧语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客户是财经大学的学生，说是给女朋友买学区房”，配图是合同末尾的签名页，“沈杰”两个字力透纸背。
“我们不是恋爱关系。”她弯腰捡笔，耳尖却不争气地红了。
林慧语“嗤”地笑出了声，抱着枕头坐了过来：“那他给你买房是做慈善吗？我上周还看见他在食堂给你剥虾，你嫌油腥，他就用纸巾包着递给你——”
“那是我手受伤了！”姜雅琴抓起靠垫砸了过去，却没敢接后半句。
那天沈杰蹲在她课桌前，仰头问“左手还是右手不能动”时，她闻到了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像晒过太阳的云。
“行，不是恋爱。”林慧语退到门边，突然正色道，“但你总得问问他什么打算吧？我表姐说那房子在二中附小旁边，离咱们学校骑车十分钟——”
“十点半了！”姜雅琴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抓起保温杯往水房跑去。
走廊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依次亮起，她摸着发烫的耳垂，想起沈杰昨天塞给她的芝麻糖。
当时他说“我妈说这种不粘牙”，指腹擦过她嘴角的糖渣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
而此刻的沈杰正蹲在宿舍门口，用银行卡撬门锁。
陈景明的“惊喜”是一箱没拆封的手办，此刻正堆在脚边，路飞的草帽被他踢得转了两圈。
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三次，他盯着姜雅琴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我妈说芝麻糖甜得刚好”，指尖悬在“要不要去买奶茶”上，又慢慢收了回去。
“老沈！”
楼梯口传来周文翰的吆喝声。
这小子穿着花衬衫，手里举着一瓶冰镇可乐，喉结随着跑动上下滚动：“金融系新转来的美女在北校小花园！我打听了，人家刚和男朋友分手——”
“不去。”沈杰继续撬锁，锁舌“咔”地弹开了。
“哎你别急啊！”周文翰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可乐瓶在两人中间晃出了冰碴子的响声，“我听许泽恺说，那姑娘是学投资的，你不是正愁拉新活动没推广渠道吗？”他压低声音，“她爸是开广告公司的，说不定能给你免费用公交站台的广告位！”
沈杰的动作顿了顿。
前世他为了拉投资，在广告公司门口蹲了三天，最后只换来一句“学生创业不靠谱”。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台数据——用户量还在涨，可推广成本已经逼近预算红线。
“就看一眼。”周文翰拽着他往楼下跑，花衬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印着“必胜”的黑色t恤，“看完觉得没意思，我请你喝一周可乐！”
晚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两人的肩头。
沈杰被拽得踉跄，余光瞥见公告栏上“创业协会”的海报，红笔写的“新手可带”在路灯下泛着暖光。
他摸了摸后颈发痒的皮肤，突然想起姜雅琴说过“北校小花园的桂花开了”。
楼梯转角的感应灯“啪”地亮起，周文翰的吆喝声混着远处的桂花香飘进了夜色：“就在前面！你看那穿白裙子的——”
沈杰的脚步慢了半拍。
前方小花园的长椅上，确实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姑娘。
她低头翻书，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颗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