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在虞昭仪耳边，继续添油加醋、咬牙切齿地说道：
“主子您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竟敢这般张狂无礼！她心中还有没有您这位娘娘的地位？有没有把她自己的身份摆清楚？”
“我早该想到的，我就说过她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果真没错！现在开始祸害起公主来了，这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她咬牙恨声说道。
“够了！吵死了！”
虞昭仪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止了两人之间的争吵和抱怨，“行了行了，闹得够不够啊！”
她脸色阴沉，眉宇间闪过一丝焦躁和不耐，一把抱起仍然在怀里抽泣不止的九公主，声音虽压低却带着急促命令般的口吻：
“赶紧去找太医过来，看看这伤口需要怎样处理才行，耽误不得。”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宋初尧离开的方向。
那一瞬间，虞昭仪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也随之深沉下来。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波动，但那双似平静湖水的眼中，仿佛藏着什么东西，心思复杂难猜，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捉摸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当宋初尧步履匆匆地来到正殿前，准备按宫规接受责罚之时，那边太医院竟然派人来了。
来的不是太医，甚至连一个有头有脸的医生都没有派来，只是一个负责跑腿、年纪不大的送药小童。
要知道，九公主是陛下极为宠爱的女儿，在后宫中地位不凡，这次又因为一场误会而受了伤，本应由太医院派出得力之人前来问诊并请罪才是。
结果太医院只是轻飘飘打发了个送药的下人过来应付了事，未免显得有些敷衍塞责。
虞昭仪心下自然不大高兴，但她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也深谙宫中进退之道，并未在人前露出半点不满之意。
再加上此时她的女儿刚刚经历了一场变故，身上带伤尚未痊愈，情绪也很不稳定，她当日整日都没有出门露面，连晚饭也是草草推辞了过去。
就在这时，宋初尧端着一份刚熬好的补汤和一碗热腾腾的膳食走进主殿外的回廊，正要进去请安，却被殿门外的一个宫女拦住了脚步。
那宫女语气生硬，甚至带着几分不屑，“你回去吧，昭仪现在没心情见你。”
“识相的话，早点自个儿离开悦仙宫为好。虽然昭仪什么也没说，但她对你已经不喜了，你自己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为妙。”
旁边的书芹则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膳盘，动作并不温柔，像是巴不得快些结束这段对话。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只听得“哐当”一声响动，殿门被猛地关上了，不留一点余地。
宋初尧就这样被孤零零地留在外面，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穿廊而过，仿佛也为她鸣不平。
待到书芹转身回到内殿的时候，九公主才刚刚被侍女哄得入睡。
床榻之上，小公主微微蹙眉，眼角仍挂着未曾干去的泪痕，显然是经历了不小的委屈。
虞昭仪坐在一旁，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原本便郁结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几分，抬头不见熟悉的身影，便随口问了一句：“她人呢？”
往常这个时候，宋初尧应该已经在殿内伺候了，诸如递水、换盏、添衣这类琐事皆是由她一人包办，如今少了这个人，虞昭仪竟有一丝不适感。
书芹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勉强笑着回应道：“主子，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估摸着……大概是偷懒了吧？”
她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虚，但她也只能这么答。
虞昭仪本来就因太医院的态度而不悦于心，眼下又得知宋初尧不在殿外，面色更沉了一层。
烛火映照下，她的脸庞隐入阴影，眉眼间透出一抹难言的冷意与失望。
“也罢，”虞昭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像是对书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既然她不愿意做，那就由她。”
顿了顿，语气略转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道，“你去找个人带个话，让她明天早点准备起来。”
至于要准备什么，虞昭仪终究没有讲出口，她的神色冷淡而疏离，仿佛并不愿与眼前这个丫鬟多说什么。
她的沉默里藏着几分不屑，也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愿与宋初尧有任何瓜葛。
书芹恭敬地点点头，面上是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轻声回应：“是，娘娘。”
但垂下的眉眼掩不住内心流转的心思，唇角微动，心底却已然盘算着别的主意。
到了转天一早，日光斜洒、晨风微凉之际，宋初尧依旧没有收到半点来自虞昭仪处的消息。
宫里的日子向来规矩森严，每一步都有定时定规，更何况昨日她可是亲耳听见对方说过。今天要带她离开宫墙，出宫办事。
她站在侧殿门前，披着一层薄薄的日光，眉头略微蹙起。
目光忍不住越过院落，投向那遥遥的主殿方向。那里雕梁画栋，金顶辉煌，像一座静默的堡垒，封锁住人心深处的一线希望。
旁边的几位宫女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催促地喊：“还在发愣？赶快和我们一起去御膳房帮忙！”
那声音虽响亮些，却没有恶意。
紧接着，还有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音量低到只在几人口中流转：
“还真以为能从辛者库出来就是享清福了……哪有那么多好事儿落在头上？”
宋初尧听到这话，并没有回嘴反驳，只是又看了主殿方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片刻之后，她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缓缓朝御膳房走去。
而在此时的悦仙宫深处，那幽深宁静的寝殿中，帷帐飘曳、炉香袅袅，虞昭仪静静地坐在高座之上，神情凝滞，眸子微微眯起。
她原本是在等一个人。
等宋初尧过来听候差遣，等她的消息，甚至是等她开口问一句关于今天的安排。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迟到了，也可以有个解释。
然而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连一点动静都未见。
这种被无视、甚至可能是故意忽略的感觉在她心中酝酿出了隐隐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