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你说服了你父亲，蒋家也不敢得罪皇上。”
“你以为事情真的会那么简单就结束吗？”
这桩婚事是当今皇上亲自钦点许配的，背后牵涉诸多权势较量与帝王心思。
而她蒋芩，只是一个被动牵连其中的女子罢了。
回过头来看，她和自己其实并无不同。
同样身不由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无法自主选择。
“本宫今日确实有急务要办，不能陪你在此浪费太久。”
片刻后，他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会让你孤身离开皇宫，自有人替我将你平安送出宫门。”
听罢这话，蒋芩望着他转身欲离去的背影，脚步尚未迈远，但她的心却仿佛猛然一紧。
原来这位传言中冷漠至极的太子殿下，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那种冷血之人。
而远处走远的凌楚渊，原打算绕道前去不远处假山探查一番，谁知刚转身走出几步后，便发觉敲击声已然彻底寂静。
也许，是听错了？
凌楚渊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暗芒，脚步略顿了瞬息，便转身离开。
他本想着直接回东宫休息。
夜已经很深了，连巡逻的禁军都稀稀落落，脚步也格外懒散。
但在经过御花园的岔路时，他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鬼使神差地绕了个道，朝着悦仙宫的方向走去。
凌楚渊站在宫墙拐角处，看了看主殿旁边的侧屋。
那屋子平日里有时会有人走动或整理物件，今日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这么早就睡了吗？
他心头闪过疑问。
怕是不想见他罢了！
他很快就自嘲般地得出另一个答案。
这不是她第一次故意避开他了，今早还特地把玄知赶走呢！
这样倔强，确实是她的性格。
她总以为躲在角落就没人看得见，可他偏要步步紧逼。
不过，今夜看来也不适合再来一场较量。
既然人都睡下了，那今晚就算了。
他心里想。
也许是时机未到，也许是他自己也累了，不想再起争执。
反正，她终归跑不了，迟早会有面对面的一天。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远处的大树背后，一个微弱晃动的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原本平静无波的目光顿时锐利了起来。
他身形一顿，眉头略微皱起。
他眼神一沉，几步就闪身到了树后，逼近目标。
那一刹那，缩在一旁的小身影吓了一跳。
凌楚渊怔了一下，在确认那个身影竟是九公主之后，眼中泛起的杀气散去。
但也仅此而已。
他对亲人一向淡漠疏离。
哪怕是最亲密的秦皇后面前，他也时常面色冷然。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冷酷，并非是装出来威慑人心，而是天生的情感缺失。
更别说一位平时没怎么亲近过的小妹妹了。
在他眼里，九公主不过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跟自己并无太多瓜葛。
她怕也好，怨也好，于自己无关。
正准备走开之际，九公主低声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他顿住。
她似乎被吓得太狠，说话有些支吾颤抖：“我、我没有偷听……我只是……”
只听得她在喃喃低语：
“初尧姐姐……初尧姐姐……”
她口中呢喃的，不是求饶，也不是辩解，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听到这几个字，凌楚渊脚步微微一顿。
随即，他缓缓转身，目光中带着几分审慎地望了过来。
九公主躲在树后，怀里搂着个枕头。
她从自己的寝屋偷偷跑出来，脸上满是惶恐，却又固执不肯低头。
那种天真中掺杂恐惧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
开始时，凌楚渊以为她是在发抖是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她。
但细看才发现，九公主眼神呆滞，她是被吓坏了。
他蹲下身子，尽量使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怕，声音也放得温和了些。
他望着面前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轻声问道：“九妹妹，告诉皇兄，你是不是看到些什么？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九公主愣愣地看了片刻，才终于认出眼前人是太子凌楚渊。
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整个小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扑进了凌楚渊的怀里。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对方衣袍，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呜……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啊！我害怕母妃生气，更怕她骂我……我也说不出来啊……我都说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但是，在那一片混乱之中，凌楚渊还是冷静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宋初尧今天，根本就没有回宫！
他缓缓收紧手指，心中升起一股隐隐不安的预感。
他低头再次安抚道：“别怕，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皇兄。”
……
雷声低沉地在天边滚过，暴雨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
此时，宋初尧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醒。
她吃力地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随后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因为暴雨带来的积水上涨，这口并不宽敞的枯井几乎变成了活墓穴。
若再无法脱身，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彻底淹没在这不见天日的井底之中。
头顶便是唯一的出路，但她此刻已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剩。
她试图呼救或制造响动，吸引他人注意，可是脚踝传来的剧烈刺痛让她几度昏厥。
为了坚持到最后一点希望来临，她在昏迷之前苦苦支撑了好一会儿。
如今，整条腿已经完全麻木僵硬。
别说向上攀爬逃生，就是想要挪动半寸，都已经成了妄想。
她虚弱地笑了，笑声几乎微不可闻：“呵……原来这一生竟要如此草草地终结在这里了吗？”
不过这样的绝望，对她来说，并不是第一次经历。
她自小饱经磨难，在最无助的时候都曾挺了过来。
如今即便落入如此困境，她也并非完全无力承受。
既然已然到了这一步，便不再如初时那般惊惧与痛苦。
井里的积水越来越多，冰冷刺骨的水流一寸寸淹没了她整个身躯。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她轻轻闭上了眼，像是对命运做出无声的屈服。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跳进了枯井！
紧接着，水花四溅，落在宋初尧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从混沌中苏醒。
昏暗的井底，仅靠着刚才那一道闪电的短暂光亮，看清了一张清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