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在心里琢磨：
宋初尧……该不会是故意躲着他吧？
这个念头如藤蔓般缠绕住心口，越收越紧。
她若真无意相见，又为何不干脆让丫鬟传个话？
可她偏偏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
一想到这个，再回忆起昨晚玄知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窜起一股火气！
玄知是她贴身的侍女，本不该多言。
可昨夜却鬼使神差地低声提了一句。
“殿下，初尧姑娘这几日心绪不宁，您……还是少来为妙。”
这话落在凌楚渊耳中，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她连见他一面都不愿，还要让婢女出面搪塞。
这是要将他的脸面踩在脚底吗？
就算他之前误会了她，可她怎么不解释？
那一日，他在御花园亲眼看见她与三皇子并肩而行。
他怒极质问，她却只是垂眸不语。
那时他气她心狠，可过后冷静下来，又心疼她倔强。
可如今想来，她若真清白，又何必沉默？
为何不抬头看着他。
说一句“我心中只有你”？
曾经的她，不管什么都跟慕景初讲。
怎么偏偏对他这么冷淡？
那时候她还住在侯府。
每逢被庶妹欺负，第一件事就是冲去找他，眼睛红红地告状。
可如今呢？
他站在这里等她，她却连影子都不肯露。
她根本就是在故意气他！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便再也无法拔除。
凌楚渊原本对宋初尧的心疼和担忧，也被烦躁和不快压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中已无半分柔色。
“走。”
他转身的瞬间，袍袖翻飞，卷起几片落叶。
头也不回地朝来路走去。
又要走了？
蒋芩愣了一下。
这时，一个蹴鞠飞了过来。
草叶晃动，蹴鞠正巧滚到蒋芩脚边。
“我的球！嬷嬷，球跑到那边去了！”
嬷嬷匆匆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劝。
“公主慢些跑，仔细摔了！”
蒋芩转过身，弯腰捡起蹴鞠。
笑着看向一路小跑的九公主。
“公主，我们又见面啦。”
“嫂嫂！”
九公主一见到蒋芩，眼睛立刻亮了。
她一头扑过来，伸手抱住蒋芩的手臂。
这一声“嫂嫂”，引得凌楚渊眉头一紧。
本来就不痛快的心情更沉了几分。
九公主侧身看到凌楚渊也在，笑着喊。
“哥哥，原来你也在这儿呀！”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仰头看着凌楚渊。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四处张望了下，蹑手蹑脚凑到凌楚渊身边。
“哥哥，你来得不是时候，初尧姐姐现在还没回宫呢。”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楚渊心头。
还没回来？
他眉头微蹙，目光缓缓转向九公主。
语气冷了几分。
“你是说，这几天她一直没回悦仙宫？”
九公主乖乖点头。
“嗯，嬷嬷说初尧姐姐有事，去忙别的了。”
她仰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天真无邪。
这种话哄哄小孩子还行，凌楚渊哪会这么轻易糊弄过去？
更何况，初尧是他贴身近侍。
若真只是“有事外出”，怎会毫无通报？
又怎会连续数日不见踪影？
宋初尧已经离开悦仙宫了！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震得他心神一凛。
刹那间，凌楚渊想起上次碰见凌珩时。
凌珩站在回廊尽头，眼神幽深，语气莫名地说了一句。
“你身边的人，未必是你以为的那样。”
当时他并未在意，如今想来，那句话确有深意。
难道……
凌珩早有察觉？
还是，他早已参与其中？
一股寒意从脊背缓缓爬升，凌楚渊的脸色愈发阴沉。
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太子哥哥，你怎么这就走了呀？”
九公主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声音小小的。
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
两人对话间，蒋芩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
直到凌楚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她才轻轻抬起头。
缓步走到九公主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公主，看，你的蹴鞠。”
她动作轻柔，本是善意之举。
可就是这么平常的一下轻拍，九公主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她瞳孔骤缩，呼吸一滞，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公主。”
蒋芩心头猛地一跳。
跟来的嬷嬷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蒋小姐不知道，公主前阵子被人吓着了，到现在还有些后怕。若是谁突然靠近，或者动静大一点，她就会吓成这样，整个人像冻住了一样。”
蒋芩心疼得不行。
“公主真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遭这样的罪，是谁竟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她本想多安慰几句，可回头一看，凌楚渊的身影早已转过回廊。
她咬了咬唇，只能对着九公主歉意地笑了笑。
“公主稍等，我得追上太子殿下。”
说完，她急忙追了上去。
风拂过院中桂花树，落下一地碎金般的花瓣。
嬷嬷弯腰捡起被蒋芩放下的蹴鞠，抬头看向呆立原地的九公主，柔声道。
“公主，咱们也回去吧，今日傍晚还有接风宴，陛下和贵客都在，不可失礼。”
可九公主却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她双眼死死盯着蒋芩离去的方向。
目光如钉，直直地刺向远处的宫道。
忽然，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远去的背影。
声音虽发抖，却一字一顿。
语气坚定得近乎可怕。
“是她，是她抱走我的！”
就是她，没错！
嬷嬷浑身一僵，顺着九公主的手指望去。
蒋小姐？
那个温柔端庄、众人称赞的蒋芩？
嬷嬷心头猛地咯噔一下，喉头发紧。
九公主口中那股阴冷的气息、那双狠厉的眼睛……
真的会出自那样一个大家闺秀吗？
可九公主惊恐的神情，又绝非装出来的。
她不可能记错。
那只手！
那只冰冷而有力的手！
就是她，死死地掐住她的脖颈。
将她猛地拖进了偏僻的角落！
黑暗中，那双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她。
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轻声说。
“小丫头，闭嘴，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嬷嬷慌忙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捂住九公主。
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低吼。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千万别再说了！这话若传出去，别说你，咱们整个悦仙宫都得遭殃！那是未来的储君正妃！是陛下亲口许诺的！你可不能乱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