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不是疯了？
她咬紧牙关，强撑着坐起身。
“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记得，也不需要你来交代什么。我还要回去，太子殿下也请赶紧离开吧，别让旁人看见，坏了名声。”
凌楚渊却不恼。
她唇角微扬，眸光沉沉。
“你住凌珩那儿也好。暂时避开宫里的风波，反倒安全。”
宫里眼下乱得很，朝局动荡，暗流汹涌。
他不想让宋初尧继续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宋初尧皱眉。
“我去哪儿，是我的事，不劳殿下操心。您贵为太子，操心朝政、社稷、百姓便够了，不必将目光落在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
她说完，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匆匆离开。
凌楚渊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寒风拂过庭院，吹起她衣袂一角。
他凝视着她耳后的红晕，唇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笑意。
可那笑意不过停留片刻，便转瞬即逝。
他缓缓收回视线，声音冷厉。
“出来。”
角落里，一道黑影猛地一颤。
玄知从阴影中探出头来，脸上写满尴尬。
他原本一直捂着耳朵，蹲在石柱后头。
生怕听清半句不该听的言语。
此刻被当场叫破，只得灰头土脸地溜了出来。
“殿……殿下。”
他垂首低头，语气里满是心虚。
“查到了吗？”
凌楚渊背对着他。
他问的，自然是那个在黛滢背后操控一切的神秘之人。
玄知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咽了口唾沫，低声回禀。
“回殿下，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宫中所有卷宗、名册、暗档，翻了个遍，竟查不到一丝线索。”
“他当日离开时，属下已派了三名好手尾随其后，可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三人便全被甩开，彼此失联。那人对皇宫的路径熟悉得简直匪夷所思！就连咱们常年巡守的暗道密廊，他竟也能如履平地。”
凌楚渊眼神陡然一沉。
片刻后，他猛然转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走，回东宫。”
玄知迟疑地抬头，目光迅速扫过凌楚渊苍白如纸的脸。
视线再往下移，落在对方腹部那层被黑袍遮掩的绷带上。
他咬了咬牙，试探着开口。
“殿下，你……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先歇一会儿？这伤……”
“一点小伤，死不了。”
凌楚渊脚步未停。
“走！”
玄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嘀咕：
殿下真是又倔又硬，像头撞墙的牛。
凌楚渊仿佛听到了他未出口的腹诽，心中暗骂一声：
你懂什么！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想让宋初尧知晓自己受伤的真相。
他太了解宋初尧了。
一旦她知道了，必定追根究底。
而有些真相，越挖越深，越深越痛。
留点希望，总比让她满怀期待后，又眼睁睁看着希望崩塌要好。
过了好一会儿，一行人终于抵达东宫地牢。
厚重的铁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一股腐霉与血腥交织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最角落的草堆上。
她双目空洞，头发凌乱如草，脸上满是污垢。
时而咧嘴傻笑，时而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哑的“汪、汪”声。
两人到牢门前。
“殿下，她……怕是已经疯了。关了这么多日，水米未进几顿，精神早就垮了。”
凌楚渊冷笑一声。
“疯了？呵。”
牢内的倩雪猛地浑身一抖，口中呜咽两声，将发霉的馒头抱得更牢。
眼神里竟浮起一丝恐惧的清明。
没错，就是倩雪。
那个行事伶俐、曾经在东宫中人缘极好的小宫女。
自从那晚东宫遇刺之后，她就被关进了这不见天日的地牢。
从最初挣扎哭喊，到如今神志涣散，不过短短数日，已判若两人。
起初，凌楚渊认定她是刺客同党。
他亲眼看见她出现在案发地附近。
再加上她那晚的举动过于反常。
既不呼救，也不逃跑，反而躲在暗处窥视。
更让他确信她绝非无辜路人。
于是，他下令将她抓回东宫，亲自审问。
可无论怎么审问、用刑，她都像是听不懂，只说不知道。
太医查验后说，她受过极大的惊吓，心智受损，已近痴傻。
凌楚渊虽疑心未消，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般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凌楚渊心里开始打鼓：
东宫里通风报信的人，恐怕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一个。
他原本以为是某个小太监或宫女贪财卖主。
可随着调查深入，他发现所有线索都被人刻意抹去。
更诡异的是，每次行动前，敌方总能提前一步布局。
仿佛能够预知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黛滢！
那个平日低眉顺眼的女官，竟然是隐藏最深的毒蛇。
至于为什么还一直关着倩雪，原因很简单。
倩雪是黛滢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曾多次替她传递密信、安排接头、销毁证据。
今天在那破庙外头，宋初尧什么也没听见。
可凌楚渊不同，他潜伏已久，耳力敏锐。
屏息凝神之际，捕捉到了几句断断续续的对话。
虽不完整，却足以拼凑出一个惊人的真相。
黛滢，正在策划一场足以颠覆东宫的阴谋。
他冷眼盯着屋里缩成一团的女人。
“给你一条活路，别不识抬举。”
“我知道你想隐瞒什么，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怕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但你要明白，若你不配合，你不仅自己死，连你家人都保不住。”
“当然，你可以考虑一下。”
“但时间不多，明日这个时候，若你还是一言不发，就等着被押去刑部大牢吧。那里可没有我这般仁慈。”
“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凌楚渊转身离开时，身后那道身影的眼睛忽然闪了闪。
倩雪其实根本没疯。
她装疯卖傻，只是为了活命。
毕竟，谁会跟一个疯子较真呢？
她故意说话颠三倒四，行为乖张失常。
为的就是让所有人认定她已不足为患。
她忍辱负重，等的就是一个能翻身的机会。
但刚才太子那番话，确实让她心头一震。
他不仅知道她曾是黛滢的人，甚至似乎已经察觉到她隐瞒了什么重要情报。
可现在，真要背叛黛滢吗？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