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来得太快，凌珩胯下的马受了惊，前蹄猛地扬起，嘶鸣了一声。
他迅速勒紧缰绳，低喝一声稳住马身，额角却已渗出冷汗。
旁边的副将顿时火了，指着马车怒喝。
“谁啊！长没长眼睛？这是三皇子的马，你也敢拦！”
他怒目圆睁，手已按上腰间刀柄，语气里满是威胁。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从车帘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挑，帘子掀开一角。
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露了出来，眉眼冷峻，带着几分玩味。
众人看清车内之人，脸色瞬间变了。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低头缩肩，连那嚣张的副将也顿时僵住。
谁都没有想到，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的，竟是当朝太子凌楚渊！
“属下冒犯了，请殿下恕罪。”
嘴上说着请罪，那副将却稳稳坐在马上，根本没有下跪的意思。
他身后几名随从也都按兵不动，隐隐摆出防卫姿态，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明摆着，根本没把凌楚渊放在眼里。
其实也难怪。
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早就已经摆在台面上。
两边人马势同水火，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
可眼下是在京城的主街上。
即便是太子，也需顾及皇家颜面，不可轻举妄动。
因此众人皆以为，太子最多冷言训斥几句，便会放行。
但今天却不同。
凌楚渊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慢悠悠开口。
“既然知道冒犯了本宫，那还不立刻下跪磕头，赔罪认错？”
副将一怔。
他是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自入军营以来，屡立战功，深受信任。
正因如此，他连见了凌珩都不用行大礼。
更别说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向太子跪拜行礼！
他脸色一沉，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马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得轻嘶一声，蹄子不安地刨了刨地。
凌珩眼神冷冽，瞬间扫过全场。
他原本正要策马而行，却忽然察觉气氛不对。
此时，他心中顿时明白了。
凌楚渊根本不是偶然路过，而是特意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候，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策马上前一步，坐姿挺直。
“是我的人失礼在先，我身为统帅，难辞其咎。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请殿下宽宏大量，莫要与下属计较。”
凌珩都亲自出面了，按理说这事也该到此为止，双方皆可体面收场。
可所有人都忘了。
这位东宫太子向来心思难测，喜怒无常，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凌楚渊微微抬起下巴，轻飘飘地扫了凌珩一眼。
随后嘴角一勾，冷笑出声。
“也行。既然三皇子亲自来了，那就由你，替的副将，给本宫跪下。”
此言一出，现场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后退，屏住呼吸，生怕牵连其中。
平日里最沉稳的凌珩，此刻脸色也有些发沉。
只有凌楚渊，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姿态闲适，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缓缓抬起右手，冲着那边微微挑眉。
“怎么？不是都说三皇子最关心手底下的人吗？连一个副将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兄弟情义？还是说……你根本不敢？”
副将心头一震，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
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声音愤然。
“太子殿下，您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等为国征战，未曾有过丝毫懈怠，今日不过是一时失礼，何至于如此羞辱？殿下若执意相逼，那便休怪我不敬！”
凌珩抬手拦住了他。
随后，他下马，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稳步向前，朝着凌楚渊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动作规整、恭敬，毫无破绽，堪称礼数周全。
“我可以道歉。可身为臣子，我只跪君主。”
话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
这句话的潜台词无比清晰。
你还不是皇帝，还没资格让我跪你！
凌楚渊眯了眯眼，倒没有动怒。
他目光缓缓扫过凌珩那张沉静的脸，随后又落到副将身上，慢悠悠地说。
“这话没错。可既然结局注定，三皇子早点练习练习，将来也能尽快适应做臣子的本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周围三皇子的手下全变了脸色。
有人紧握拳头，有人目光闪烁，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他们深知，眼前这位太子，权势滔天，手段狠辣，绝非能轻易招惹的人物。
而凌珩，站在原地，目光低垂，看不出情绪。
凌楚渊眼神一冷，转向副将等人，坐直了身子。
“三皇子愿意认错，那是他仁厚。”
“仁厚”二字被他咬得极重，仿佛在讥讽凌珩的软弱。
接着，语气陡然转厉。
“可本宫向来不是心软的人。”
这句话，既是宣告，也是警告。
他不需要慈悲的名声，也不屑于扮演宽容的兄长。
既然有人挑衅太子威严，就必须付出代价。
“玄知！”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
“属下在。”
一道黑影从人群后闪出。
玄知单膝跪地，头低垂，声音恭敬。
“把这些人押去军营。不懂规矩，那今天本宫就替三皇子好好管教他们！带走！”
凌楚渊冷冷下令。
他说的军营，当然是他自己掌控的地方。
那些随从面如死灰，四肢发软，却无人敢挣扎。
他们清楚，踏入军营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无尽的折磨。
皮鞭、烙铁、禁食、毒打，甚至是秘密处决……
太子既然要杀鸡儆猴，就不会手下留情。
黑甲亲卫如狼似虎般扑上前，手臂架起一个个随从，拖拽着便往外走。
有人踉跄跌倒，立刻被一脚踹在膝盖上，惨叫未出便被堵住嘴。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凌珩脸色一变。
他手指猛地攥紧袖中的玉佩，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
眼中怒火翻涌，几乎要喷薄而出。
可他硬生生压下了所有情绪。
他清楚，凌楚渊今天就是冲着他来的。
自己已经露过面，要是再强硬顶撞太子，把事闹大，传到父皇耳朵里，只会惹来麻烦。
相反，今天他忍了这口气，世人皆会看见，太子如何仗势欺人，如何打压兄弟。
而他凌珩，默默承受，毫无怨言。
这份隐忍，终将化作人心的天平，倾斜向他这一边。
他缓缓闭上眼，又睁开，目光沉静。
那些跟随他多年的手下，曾与他出生入死，他岂能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