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舱内蒸腾的源血雾气里，叶星河的指节深深陷入操作台边缘的陨铁纹路。三天前那场法则崩塌在他左臂留下的细密裂纹仍在渗着金红色血珠，每一颗都映照着源世界天空碎裂成网格状的诡异景象——那时他正以肉身硬接崩塌的熵灭法则，骨髓里的星图突然像被撒了把盐的冰水，滋滋作响着凝结出黑色纹路。
“老匠头，这源血的腥味不对。”他盯着培养舱里悬浮的半透明骨片，那是从自己肋骨上剥离的试炼样本。源世界特有的汞蓝色血液正顺着骨片表面的髓孔渗透，本该呈现金属光泽的骨茬却泛出珊瑚般的枝状黑斑，“像有活物在啃噬淬体诀的纹路。”
操作台另一侧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机械义眼泛着微光的老人用扳手敲了敲控制台：“源世界的法则是长在骨头上的，咱们的淬体诀是刻在血肉里的。就像把精铁剑胚扔进岩浆重炼，总得让铁水先学会怎么顺着火山纹路流动。”他浑浊的右眼突然倒映出叶星河背后的景象——脊椎骨位置浮出的法则符文，此刻正像活过来的银蛇般游向肩胛骨。
叶星河忽然福至心灵。他想起在鸿蒙熔炉前看到的先祖残影：那个浑身覆盖着流动金属的男人，正用指尖在星空中勾勒出与淬体诀第七层相似的骨骼星图。源世界的“法则具现”并非依附于灵脉，而是直接镌刻在生命本质里，就像他们的血液本身就是液态的规则。
“不是融合，是共生。”他突然抓住培养舱边缘，任由源血溅在掌心，看着那些汞蓝色液体在掌纹间聚合成微型齿轮，“把源血当作新的锻铁锤，用它们的法则来重锻咱们的淬体脉络。就像当年在星瞳回溯里看到的锻铁房残像，每一道锤痕都要顺着材料的纹路走。”
老匠头的机械臂猛地卡住了。作为跟着叶星河从青岩星走出来的第一批器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共生”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简单的力量融合，而是要在骨髓里为另一种法则体系开辟新的脉络，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行走的法则悖论。但此刻他看着叶星河眼中跳动的汞蓝光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万器归墟，那个用断剑劈开陨石的少年也是这样的眼神。
源血开始沸腾。叶星河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早已结痂的旧伤——那是在禁断星域被噬星虫啃咬的痕迹，此刻痂片正随着源血的波动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当第一滴混着源血的金红色血液滴在锻造台上时，整个星舰的陨铁骨架都发出了共鸣般的颤鸣，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锻造召唤。
“痛就喊出来，当年你教我们千锤百炼时可不是哑巴。”老匠头突然吼道，同时将三瓶不同浓度的源血试剂推入培养舱。他知道叶星河此刻正在做什么——就像当年在锻体大会上用凡人之骨硬接灵器轰击，现在的他正在用源世界的法则之血，重写淬体诀的第六层功法。
骨骼碎裂的声音像炒豆子般在锻造舱内炸开。叶星河感觉有无数小锤子在脊髓里敲打，每一道淬体诀的旧纹路都在被源血重新勾勒。他看见自己的肋骨在皮肤下透出蓝光，那些曾经依靠灵气滋养的骨骼脉络，此刻正生长出类似源世界生物的“法则突触”。当右肩胛骨的骨膜突然裂开时，他终于尝到了铁锈味的血——但这次，血液里混着的是源世界天空的味道，冰凉而充满秩序感。
“成功了！”星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你的骨骼光谱发生了共振，现在同时兼容灵幻星域的锻体波长和源世界的法则频率。就像...就像给旧剑鞘镶上了新的符文边。”
叶星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时，掌心竟浮现出由汞蓝线条构成的淬体诀总纲。那些曾经需要运转灵气才能显现的纹路，此刻正自然地流淌在皮肤表面，仿佛本就该如此。他忽然想起在器道议会与那些纯血修士的辩论——他们总说凡人之躯无法承载高阶法则，可现在，源血正在他的骨髓里浇筑出全新的器修分支。
“通知所有器徒，准备源血适应性测试。”他扯下浸满血污的袖口，露出手臂上新生的、如电路板般复杂的骨骼纹路，“从今天起，淬体诀不再只有一条路。有人用星辰锻骨，有人用法则淬体，但归根结底...”他握紧拳头，听着骨骼里传来的双频共振声，“都是凡人在锤砧上敲出来的道。”
老匠头看着叶星河走向舱门的背影，注意到他的步幅比平时大了两寸——那是骨骼在适应新法则时的自然调整。锻造台上，那片曾泛着黑斑的肋骨样本此刻正悬浮在半空，表面的汞蓝纹路与金红髓液完美交融，形成了类似阴阳鱼的图案。这不是简单的突破，而是开创了一个新的器修流派，就像当年三瓣剑鞘的出现改写了器道历史。
舱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是收到消息的器徒们正赶来。叶星河站在门前，忽然想起在星瞳第一次展现因果回溯能力时，他在锻铁房残像里看到的那个模糊身影——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握着断剑的人，或许正是未来开创器修分支的自己。源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陨铁地面上画出新的淬体纹路，而他知道，属于凡人的器道，才刚刚开始分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