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画室里只有画家一人。
陆怀川捡起地上的午餐，扑落扑落袋子上看不见的灰尘，又放在鼻子下不断嗅闻，纸袋的把手上似乎还留着她的香气。
他拎着打包盒来到餐厅，将手洗得干干净净拿出最高的礼仪品尝起这顿略显粗糙且已经冰凉的午餐。
这是沈思墨的心意，他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不过刚刚的不爽也是实打实的。
他不懂，向陆怀林承认他们两个的暧昧关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说谎呢？还是说他感受到的爱意并非他一人专属？
陆怀川不敢继续想象了，这份并非独一无二的爱令他感到不安，这种不安犹如一团黑雾，从他的足底慢慢向上升起。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让她的爱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喝了几杯威士忌，神经被麻痹到感受不到痛苦以后，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
高级咖啡店室外阳伞下。
李雪面前摆着五份甜品外加一杯红茶拿铁，她举着叉子不知道应该先吃哪一块甜品。
沈思墨翘着二郎腿，编辑着即将发到朋友圈的图片，“反正都是你的，把五块混一起吃都没人管你。”
“真不吃啊？至少尝一口吧。我每次吃白食都会倒霉几天。”
沈思墨拿起叉子挖下来一点点蛋糕尖尖，不情不愿地放到嘴里，“可以吃了。”
“思思，你知道吗？我感觉你根本不像一个人，更像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李雪说，“在认识其他模特之前，我以为全世界所有的模特都和你一样，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半上床睡觉。从不碰垃圾食品，滴酒不沾。每天坚持有氧，每周三次无氧。”
她发完朋友圈，放下手机反问道：“你第一天知道我这样？”
“这样的生活习惯能坚持这么多年才更恐怖，更不像人类。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
“换个角度想，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吗？为了事业极度自律的情况下，事业毫无起色，烂得比地里的冻白菜还便宜。”
说罢，沈思墨叉了一大块挤满奶油的水果泡芙塞到嘴里，然后贪婪地舔舔蹭到嘴唇上的奶油。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甜品了，甜得发齁的奶油让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她翘起唇角，强压着大快朵颐的欲望，喝了一口白水。
“不不不，你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哼，成功吗？
沈思墨也是这么认为的。从被星探发现成为练习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这样认为。
即便因她的气质和新女团概念不符，她又不肯动刀，与出道位失之交臂后，依旧这么认为——我能控制的只有自己，所以只要我肯努力，总有一天会得到收获的。
一台平板电脑突然放在了餐桌上，打断了沈思墨的思考，她抬起头只见陆怀川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以一副管家的姿态出现在二人面前，帮忙推轮椅的也变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名牌都挂在胸前同一个位置。
“打扰一下，两位美丽的女士，可否腾出一些时间填写一份关于甜品的调查问卷？”
紧接着，沈思墨收到一条退款通知。她和李雪换了个眼神，不解地看向轮椅中的陆怀川。
“这家店是我开的。”陆怀川将双手十指相扣搭在腿上，解释道，“作为被店长的抽中的幸运顾客，这笔账单的所有花费已经原路返回付款账户。相应的，二位美丽的女士需要分别填写一份调查问卷。”
李雪倒是听话，拿起平板就开始填，三下两下填好以后，又把平板推给沈思墨。
“陆总，好巧。”李雪干笑着说，“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还免费吃了一顿，真是麻烦您了。”
“这算什么麻烦，我也同样麻烦你们了，填写这份调查问卷可不算容易。”
陆怀川说的没错，答完问卷全部问题确实不容易。
这上面还有很多专业知识，什么柠檬草在甜品中的味道够不够突出，司康上面的芝士粉够不够新鲜。
沈思墨一共就吃了一块泡芙，她上哪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所以她就填了一些选择题，需要简答说感受的部分全部跳过了。
“怎么样，甜品味道还满意吗？”陆怀川问。
李雪抢答道：“满意，当然满意！”
他笑眯眯地看向沈思墨，“那这位女士呢？”
沈思墨用食指撑着太阳穴，上下打量着陆怀川，随后无奈地耸耸肩，说：“我？抱歉，陆总，我只吃了一小块泡芙，没办法回答您的问题。”
“王叔，你带小雪看看店里其他甜品，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
李雪又被支开了。
陆怀川又带着他的星星眼坐在了沈思墨的身边，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抿着嘴唇向上看她，“你在生我的气。”
沈思墨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星星眼，她扭过头看了眼人行道上的路人，又喝了口冰水后，才勉强理智一点，用同样的眼神看了回去，“我不太懂，我为什么要生您的气？”
“对不起，我上午不应该凶你。可以原谅我吗？你带回来的那份午饭很好吃，我很喜欢。”陆怀川的目光中满满都是自责，他因紧张变得湿润的掌心覆在沈思墨的手背上，顺便放到她手心一把钥匙，“这是画室的钥匙，希望你能收下。”
“打扰艺术家创作，本来就是个不太礼貌的事情。我在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也会产生同样的情绪。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沈思墨故作为难地把钥匙又还给陆怀川，但心里已经开始暗爽了，只要再推拉几个回合，他肯定会像金蟾那样开始吐金币。
她反握着陆怀川的手，进一步攻了上去，“我怎么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只要你不会怪我，我就很开心了。”
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陆怀川的喉结上下滚动，就连下巴都绷得紧紧的。
是时候收网了。
沈思墨将手从他指间抽出，“我后天下午有时间，要不要去猫咖玩玩？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邀请你，别想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