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文被他一吼，脖子缩了缩，但马上又犟着脖子嚷嚷：“我没胡说！我还看见了！太子哥哥的府里，后院那个大屋子，藏了好多好多亮闪闪的铁衣裳和长铁棍，比我玩的兵人还多！太子哥哥说，那些都是给他最厉害的兵准备的，以后谁不听话，就用那些铁家伙去打谁！”
御书房里，几个本来还存着看热闹心思的老臣，这会儿脸色也变了。
杨恒文这些“疯话”，要是普通小孩子瞎说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杨家的二爷，还指名道姓地说是太子干的，这些话里头，哪怕只有一丁点儿是真的，往深里一查，那都是能捅破天的大案子！
太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往脑门上蹿，两条腿都软了，差点站不稳，只能硬撑着辩解：“父皇！他……他这是胡思乱想！是疯话！儿臣府上哪有这些东西！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皇帝李启一直没吭声，就那么看着杨恒文“耍宝”，又扫了一眼脸都白了的太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肯定是杨恒文在反击。只不过，这傻小子反击的法子，倒是挺新鲜。他更好奇的是，杨恒文这些听着不靠谱的“疯话”里头，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行了，都别吵了。”
他瞅着杨恒文，语气放缓了些：“恒文，你先起来。这事儿，朕会查清楚的。”
又转向太子：“弘煜，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手底下的人也要管好。今天这事，不管真的假的，你都有管教不严的错处。”
太子一听这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赶紧躬身：“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皇帝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杨老太君脸上：“老太君，杨家为国的功劳，朕和朝廷都记着呢。今天这事，多半是误会，家里的事，不方便往外说。许氏受了惊吓，朕会好好安抚赏赐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这事，就到这儿为止。要是再有人拿这事儿兴风作浪，别怪朕不讲情面。”
这话，不光是说给太子听，也是说给杨家听，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杨老太君叩头谢恩：“老身遵旨。”
杨恒文瞅着这情形，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那……那太子哥哥以后还抢不抢我莹儿姐姐了？”
皇帝被他这话问得，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说道：“自然不会了。”
一场御前大戏，最终以皇帝各打五十大板，看起来轻描淡写地收了场。
太子虽然挨了几句申斥，但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杨家得了安抚和赏赐，许莹儿的名节也算保全了。
表面上看起来，杨恒文这趟似乎没占到多大便宜。可他心里清楚，太子这么一闹，在皇帝心里的分数，怕是又掉了不少。
只不过，杨恒文有点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又一次这么“轻易”放过太子？这风平浪静的底下，又藏着什么呢？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
他琢磨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内侍吩咐：“去，把杨老太君，单独请回来。”
没过多久，杨老太君又一次进了御书房。
这一回，皇帝把所有内侍都打发了出去，御书房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一场没人知道的密谈，在这祖孙二人之间悄悄进行。
一个时辰之后，杨老太君从御书房出来，宫人引着她出宫。她脸上带着几分倦意，但那双经历风霜的眸子里，却又多了几分释然。
杨老太君从宫里回来，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倦色，却并未直接回房歇息，而是吩咐下去：“让二爷来我房里一趟，我有话单独与他说。”
杨恒文刚换下那身沾了灰尘和“泪痕”的衣裳，正琢磨着皇帝今日那番不痛不痒的处置，心头疑云重重，便听得下人来传话。
他跟着下人来到老太君的内室，只见平日里伺候的几个贴身嬷嬷都守在门外，神色肃然。
“祖母。”杨恒文迈步进去。
老太君坐在平日里念经的蒲团上，面前的小几上，却不见佛经，只放着一杯尚冒着热气的参茶。她摆了摆手，示意杨恒文将门关上。
“恒文，坐吧。”老太君的声音比往日里低沉了几分。
杨恒文依言在老太君对面的小杌子上坐下，心中暗忖，祖母这般郑重，莫不是与皇帝的密谈有关？
老太君端起参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幽深地看着杨恒文：“恒文，今日在御前，你那番疯言疯语，虽是险招，却也歪打正着，敲打了太子，也让陛下……看到了你的另一面。”
杨恒文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傻的模样，挠了挠头：“孙儿……孙儿就是气不过太子哥哥欺负莹儿姐姐。”
老太君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在你祖母面前，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杨恒文脸上的傻笑微微一僵，随即慢慢敛去，那双平日里显得有些呆滞的眸子，此刻清明一片，带着几分探究：“祖母，您……”
“陛下他，其实早就瞧出些端倪了。”老太君语出惊人，“你以为你这些年在京中装疯卖傻，真能瞒过所有人？尤其是当今这位，心思深沉如海的陛下。”
杨恒文心中一震，皇帝知道了？那他为何……
“不仅是你，”老太君的眼神变得复杂，“甚至我们杨家的一些旧事，一些潜藏的力量，陛下也并非一无所知。”
“祖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恒文眉头紧锁，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老太君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某些久远的往事。屋内的空气，因这沉默而显得有些凝重。
“恒文，你可知，当年杨家鼎盛之时，除了赫赫战功，还与皇室，有过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约定。”老太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秘密约定？”
“是。”老太君缓缓点头，“这个约定，关乎大盛王朝的龙脉稳固，更牵扯到一项至关重要的‘护国计划’。而我杨家，便是这个计划最核心的执行者之一。”
杨恒文听得心神巨震，龙脉？护国计划？这些词汇，每一个都重如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