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其实那些传闻，您都听说了吧？”
在思虑一番后，池鸢终究是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知道，就算大家都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心底的隔阂也已经铸成了，还不抵直接把话说明白，趁早做个了断。
而李太后接下来的沉默更是印证了池鸢的想法，她在后宫待了这么久，眼线遍布整个京城，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传闻。
于是池鸢不再等待她的回应，再次抬眸的时候，直接当着寝宫所有太监和宫女的面，暴露出传闻中的血瞳。
那一刹，端着盘子的宫女猛地尖叫一声，手中的盘子顷刻间摔在地上。
在原本寂静的寝宫内，那尖锐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李太后就这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血瞳，她在说服自己一定要面对它，她怎么能畏惧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下一刻，她只发自肺腑的感慨了一句:“颜天胤那个畜生！他怎么能对你做出这种事啊！”
她在转移责任，极力告诉自己沅沅也是受害者。
但池鸢却将话说得很明白:“皇兄有句话说得不错，他确实把我逐出了京城，也确实要杀我。但被圣教救走后，没人逼迫我选择魔修，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
池鸢不希望母后去憎恨圣殿，她入教那一年，圣殿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的师尊一直将她视为己出，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认为正道便是正义，魔道中人就该死。
池鸢遂道:“还有，传闻中说我杀人嗜血，他们说得也没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抄他全家！可是那又如何？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不也如此？百姓们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池鸢也摊牌了，把自己真实的想法都说出来，她的心情反倒好受许多。
说完这些话后，池鸢便收起了血瞳，感慨了最后一句:“魔道又如何？这些年我从未弄虚作假，我做事问心无愧，就像现在，我也不会欺瞒母后，该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百姓既然无法承认我，那我离开他们的视线便是。但如果母后无法承认我……那我只能说一句‘孩儿不孝’。”
话落，池鸢给李太后行了个大礼，随后便离开了李太后的寝宫。
李太后一直怕谈及此事会伤了她的心，却不料池鸢在这件事上想得比她还要明白，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但她也很清楚，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母后心目中那个最完美的女儿。
是呵……直到最后，李太后还在强调是颜天胤把她害成这样的，她还期望着池鸢会变回原本的模样。
但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在池鸢离开李太后的寝宫后，第一时间便去查看小当当的情况，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当当过得很好，这会儿刚吃过母乳，在金质的摇床上睡着。
乳娘一直陪在小当当身边，一刻都没有离身，见池鸢进来，立刻行了个礼。
池鸢这才仔细的端详着这位乳娘的面庞，探问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
乳娘回道:“奴婢姓方，殿下叫奴婢‘方嬷嬷’就好。”
“那方嬷嬷你是做什么的？”
“奴婢是京郊一家秀桩的，奴婢的长姐在宫里管事，所以奴婢就一直给宫女和公公们做衣裳。这不，两个月前我家闺女刚断奶，长姐听说小殿下出生了需要乳娘，就把奴婢叫来了。”
谈话的间隙，池鸢抱过熟睡中的小当当，不禁欣慰的道:“你把殿下养得很好，这小脸胖乎乎的，真是可爱。”
方嬷嬷恭敬的道:“殿下过誉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奴婢这阵子还开了一些方子，生怕奶水不够耽搁了小殿下。”
池鸢不知是不是和自己魔修体质有关，她是不论如何都供不出母乳给孩子的，就像噩梦中的那般，她发疯一般四处给孩子寻找奶水。
但想到乳娘的孩子也需要照顾，她遂探问道:“你的孩子呢？你不照顾了吗？”
方嬷嬷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长姐说宫里需要奴婢吗？孩子就给婆母带了，现在能吃稀粥了，也还不错。”
池鸢闻言，主动提出道:“把孩子接到宫里一并带着吧，这些日子见不到孩子，你也很担心她是不是？”
方嬷嬷大惊！
要知道宫规是很忌讳乳娘擅自把自家孩子接进宫里一并抚养的，很多妃嫔都忌讳，生怕这些乳娘不能一心一意的照顾她们的孩子。
但池鸢却感到这样的规矩很不讲究，她不知道的是，得亏这个乳娘家的孩子是断奶了，还有许多乳娘的孩子没断奶，为了照顾这些公子和千金，把自己的亲骨肉饿死的。
听闻池鸢同意让方嬷嬷把自己的孩子接来，方嬷嬷连连行礼，恨不得给池鸢磕一个。
而池鸢却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贪恋的抱着许久未见的小当当，她想，自家孩子总不会嫌弃母亲是妖孽了吧？
但就算是妖孽又如何？妖孽也会疼爱自己的孩子，也会怜悯别人的孩子。
池鸢就这么抱着小当当在他的寝殿待了一夜，她希望师尊晚些醒来，这样她就能陪小当当多待一会儿。
与此同时，江御来到了国师的宫殿，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国师轻笑一声:“为何这般愁眉苦脸的？不是已经把殿下找回来了吗？”
江御听闻这话，这口气叹得更重了:“国师，您就不要取笑晚辈了，事情的走向远不是晚辈能料算得出的，我算天算地，也算不出她会复活她师尊啊！”
国师笑道:“早就跟你说过，这是天机，就算算出来了，也不能说出口。至于你么……说起来你小子这点就超越了太多人，你算出来的东西，随便告诉世人都不会遭到反噬。”
“可是那有何用！我现在非但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还看着事态偏离原本的轨迹，而且越来越严重，瞧着这个情况，池鸢她是真的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后面的事该怎么办？还请国师指点迷津！”